民间鬼故事浥尘讲故事(民间鬼故事逸尘)
燕子的故事
原创 马二可
在花鸟虫鱼中,古往今来,燕子是倍数文人墨客青睐的小生灵。我国最早诗歌总集巜诗经》里就有描述燕子的诗句:“燕燕于飞,差池其羽,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这里的“玄鸟”就是指燕子。在我熟读到的一些古诗中,隐约可寻一些有关燕子的佳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每当默默吟诵起这些记忆中的诗句时,眼前立马闪现出一幅幅秀美的湘北春燕图来:三五只燕子在湖面掠水而飞,黑色的晚礼服,白色小肚蔸,可爱至极。叫声清脆,姿态矫健。风雨来临之即,上百成千的燕子在田间地头觅食飞行,迎风搏雨,忽高忽低,忽缓忽急,劳燕纷飞。天晴日,成排的燕子栖息在电线上,抖抖风尘,理理羽毛,窃窃私语。这一排排灵动的燕子就是一行行跳跃浮动的五线谱。就是这些快乐的小精灵,给湘北田园带来生气,给人间增添乐感。
说来可笑,小时候我与燕子竟是个冤家 。
有一年,燕子在我家做了个窝。两只燕子飞进飞出忙乎有段时间了。听小伙伴们说,他们家的燕窝里有燕宝宝了。我家的怎么还没有呢?我觉得有些儿好奇,有一天我拿了根长竹篙,对着燕窝儿一戳,想戳下来看个究竟。“啪”!燕窝泥巴碎了一地,燕蛋儿化作了一滩水。不料被奶奶看到了,奶奶那是咬牙切齿地骂:“你这个砍脑壳的,你这个小报应”。并顺手从门旮旯里操起一把高梁扫把就要打我,我泥鳅似地遛跑了。奶奶颤颤巍巍踮着三寸金莲,边追边念念有词:我的小祖宗呃,燕子是最显灵的好鸟,燕子来了要发财的。你这个砍脑壳的,你这个败家的……等会我不告诉你娘老子打死你这个小报应,你不晓得厉害……
还别说, 因为燕子我还真挨过家伙。我小时那会儿,我们男孩几乎都有一把自做的象电影巜小兵张嘎》里小嘎子手中的弹弓,用于打玩仗,打鸟,有时甚至看到一只鸡也会瞄准弹一下过把瘾。
有一次在学校里,我们学校每间教室正中间,上面都有一个很大的三角形横梁支架。每当春燕南来时,就会有燕子从门窗飞进教室,或在屋檩子上寻找新的筑巢位置,或栖息于横梁上。不知是哪一天,我看见横梁上有燕子栖落。我手发痒了,掏出弹弓,包好一颗小石子,瞄准一只燕子,用力一拉弹弓,只听“咣”的一声响,子弹打在横梁的钢筋上,回弹到教室里一个女同学额头上,顿时女同学额头冒出一个红红的疙瘩,女同学哇哇大哭,我呢挨了老师一顿训斥不说,回到家里父母又是一顿猛揍。
所以我那时对燕子是有道不尽的“深仇大恨”,偷偷地就有好些燕子无辜死在了我的弹弓之下。后来,长大了一点,渐懂人事。从书上看到,也听大人,老师说道。燕子是益鸟吃害虫,是农民的好帮手。燕子还很有灵性,很念旧,据说每年南来,它们都会准确寻找它们的往年的旧巢,唐代田园诗人韦庄写过这样一首诗:“去岁辞巢别近邻,今来空讶草堂新。花开对语应相问,不是村中旧主人”。诗中描述燕子不但寻回到去年老巢,它还知道旧主人家中有了变动,添了新人,真是灵性至极。燕子不嫌贫也不仇富,不管是高楼大厦,还是低矮的竹篱茅舍,它们都是一样的就势筑巢安家。燕子也懂得远离恶意,接近善处,如果屋子里经常烟熏火燎,它是肯定不会做窝的,它最怕受到伤害。而且燕子还是绝对的贞鸟,一对夫妻燕,从始到终从不变更,如果有一对夫妻燕子先死了一只,另一只也会忧郁而死。这种品性比某些人还强,我为之震撼,更为自己的行为惭愧。
( 一 ) 湘水边,热情才女小燕子
我初中毕业后升学无望,从学校走入社会。混迹江湖,就业无门,处处受挫碰壁,光阴虚度,潦倒不堪。但总是不停地苦苦挣扎,想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一天偶然从地上捡到一张破旧的巜湖南科技報》。报纸中缝的一则招生广告吸引了我,长沙王宁服装技术培训部,招收有志于服装设计裁剪制作学员,而且残疾人享受免费学习的待遇。我立马致信咨询,很快得到了回复,回信中详介了有关免费与入学事宜。
一九八九年九月的某一天,我打点行装出门,来到了湖南省府长沙。当时王宁服装培训部设在湖南人造板厂内,湖南人造板厂座落在伍家岭湘江北大桥下北边。那年湘江北大桥还在紧锣密鼓地建造当中,记得那天是雨后天晴的日子,11路公交车终点站一下车,放眼望去,砂石乱堆,一片狼藉。坑坑洼洼,积水成片。远远地就能望见那楼顶上几个红色大字“湖南人造板廠”,人生地不熟,也不知从哪儿迈步进出。刚好前面走来两个女人,一大一小。大的大概三十七八岁,小的应该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两个都身材高挑,都打着太阳伞。大的穿着短西装配包裙,小的穿着一套深蓝色运动服。她们边走边说话,我一个急步上前向那大的问路:
“阿姨!请问一哈!到湖南人造板厂往哪里进克?”。
刚才我一步跨得太急,不小心踩着了路面一个小水坑,泥水刷地溅射到那阿姨的裙子上。我话一出口,我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称呼她不对。我那时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之前在家是放鸭的,风吹日晒,皮肤黝黑黝黑的,穿着一件那时乡下时兴的毛毕叽中山装,很显成熟,看得象三十多岁了,我应该叫她大姐才是。果然只见那“阿姨”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
“哪个是你阿姨啊?你是扮哒脑壳还是何改?弄得我裙子尽是泥巴,做好亊!我才穿的一条新裙子,照我的脾气,要你赔裙子!”。
我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见生人如此抢白,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我低下头,细声细气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恩妈呃,你老人家莫发飙咯”。那小的见我这付老实巴交模样使耐心劝那大的“别个刚才是不小心哒!,又不是故意的,等哈回克我给你洗干净要得啵?”说完对我说: “你要到湖南人造板厂克啊?”,我点头算是作答。
“那你就跟我们一路走,我们也是到人造板厂克的”。小女孩回了我一句,继续与她妈妈亲亲密密,絮絮叨叨,有说不尽的话。我默默地跟在后面。突然那小的问我:“你到人造板厂是走亲戚吗?”。
”不是!"我回道“我是去王宁服装培训部”。
“噢!碰巧啊?我也是到王宁服装培训部克报名的勒!”只听她笑嘻嘻地应声,声音非常清脆好听。
有她们引路,很快就走到培训部学员接待处,办理入学手续快捷简单又顺利。
别小看这只是个服装技朮培训部,学员却有三百人之多,又是租赁的湖南人造板厂的房子。面积比较小,有点儿拥挤。早晨上厕所要排队;洗脸刷牙要排队;吃早餐要排队。第二天等我匆匆忙忙把这些事搞定后,快步走到指定的班级。教室课桌上巳坐满了人,最后一排的一张课桌还有个空位。空位另一头竟然是昨天路上相遇的小女孩,我们自然而然地成了同桌。这样近距离我发现:小女孩一张圆圆的脸蛋,皮肤皙白,一头长长的乌黑秀发披散齐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腈闪烁着活跃的光芒。一看便知,这是个面善,且充满热情活力的女孩。
第一节课老师简单介绍了自己以及这个培训培的情况,讲了一下在这里将会学习到一些什么内容,要求学员们能达到一个什么水平等等,接下来老师宣布,今天就不正式授课,自由活动,在教室里同学们相互交流认识一下。教室顿时人声鼎沸,据了解:我们这个班大概五六十个同学,湘东湘西,三湘大地的都有,还有来自外省的,象安徽,四川等一些省份。我的这个小同桌是长沙本地人,她跟我是这样讲的:
“我叫许银燕,住在飞机场那边,我周围的人都叫我燕子,你以后也叫我燕子吧”。
当时我也不知道长沙飞机场在哪,也不好多问。当然我也介绍了我自己:
“我姓马,看样子我比你可能要大十岁吧。我也不占你便宜,让你叫我马叔马哥之类,我在家里也有个好名字,别人都叫我马司令,你以后这样叫我就行”。
她听后呵呵一笑:“看你貌不惊人的样子,港话还蛮有味道的”。
“哪个港我貌不惊人那?昨天不是把你娘老子惊吓得发哒飙”。我立即辩解。她笑得更灿烂了,问我:
“你叫马司令是何改呢?”
“冒得何改!我就是个名符其实的司令,手下有五百多兵丁”。我一本正经的。
“你是什么帮会的老大吗?”。
那时武打电影看的多,又不象现在一样时兴外去打工。一些闲极无聊的小青年便结伙成一些帮会。什么斧头帮,菜刀帮名目多着啦。她可能以为我也加入了什么帮会,所以这样问我。
我说:“不是!你看我这样子哪有那样范嘛,我在乡下放养鸭子,有五百多只呢!"
“噢!是革样子,怪不得晒得一身咪黑的”。
真是“童言”无忌,我心里想。
“你这么小,才十五岁吧”过了一会我转个话题问她“不好好在学校读书,来学这个呢?”
“我十六了,刚初中毕业。我何不想继续上学,况且我成绩还好,在班上还当班长那!也是不得已。”她无奈地回复我:“我屋里有两姊妹,姐姐在读中专,是学医的;爸爸有病不能上班,妈妈在津市油漆厂驻长办事处上班。一家四口全靠妈妈,我想干脆就走近路学门手艺赚钱,帮妈妈一起养家”。
“你真是你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我情不由衷,对她树起大姆指:“好样的!”。
时间过得很快,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在来长沙之前,我就看过有关裁剪缝制方面的书籍。老师讲课,什么胸围线,腰围线,什么臀围大小,裤裆深浅这些名词术语我都明明白白,制图也按老师黑板上的图样,用尺子铅笔按比例在笔记本上画得工工整整。而对于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知识的燕子来说,开始还真是有点懵,名词术语记不住,计算尺寸的公式理不清,她总是很羡慕我,夸我图绘得漂亮,字写得洒脱。
“你也不错呀,冰冻三尺非一夜之寒,慢慢来”。我也不停地鼓励她,给她打气,课余我把我会的懂的,都耐心地给她详细讲解。燕子是走读学员,没有住宿在培训部,所以每天晚上的课就没有上。我就把晚上学习的内容,制图啊,公式啊,我都清晰地誊抄在她笔记本上,便于她第二天学习,或带回家里复习。燕子悟性很高,很快就跟上了节拍,我有时也会玩笑她一句半句,“朽木不可雕”,“孺子可教也”!当然她也懂得知恩图报。时常地从家里给带些吃的过来,什么油炸鱼,腊八豆,什么炒米糕,臭豆腐……
离培训部不远处,有一个倒闭的国企,国企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子,园子里有石凳石桌椅,池水假山,还有桃林竹子,花草盆景。九月的长沙,有时还很热,每天吃完中饭,有两个小时午休时间,我跟燕子与其他一些同学会时不时地来这园子里走走坐坐,兜风散热,聊天玩笑。多次地闲话,我发现燕子很热爱古诗词,她说这都是从小受爸爸的熏陶,爸爸是个文学爱好者,时有一些豆腐块见于报刊杂志。打从她能说话的的时候起,爸爸就教她背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后来又背千家诗,一本唐诗三百首烂熟于心。
有一次在这园子里,她对我说:“司令我跟你港啊,你莫小看格里现在格样萧条冷落,从前那可是风光一片啊,我一个同学的阿姨就在格倒闭的厂子里上班,有一年春天我跟我同学来格里玩过,那时格里真的漂亮,红的桃花,绿的竹叶,那是花团锦簇,诗情画意呀。司令,我问你喲,如果你看到象格样的景致,你第一时间你会想起一首什么诗来”
“那当然是那首‘竹外桃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我脱口而出。
“我的第一感觉是格首”,还没等我把诗背完,燕子也诵吟起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燕子背诵完,继续发表他的感言:“在所有的桃花诗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格首,因为你晓得啵?格首诗的背后有个感人的故事”
“愿洗耳恭听其详?”,我做出个谦虚的样子,也这样文诌诌地说
“司令!那就听小女子细细道来”。燕子双手轻轻一飘扬,象古装戏里的小丫環,调皮又口齿伶俐地讲起故事。
“话说唐代有个文艺青年叫崔护,有一年的清明节,他去郊外游玩,赏花品柳观景色。不期来到一个大庄院,崔护感觉有点口干,就从庄院的一张门里走进去,想找庄院的主人讨口水恰。一进门,里面几棵桃树开得火红热闹,花下有个小姐在绣花,崔护双手打拱,躬身施礼,说明来意。小姐忙起身从屋里面捧出一杯茶来,小心礼貌地递给崔护。崔护接过茶本能地偷偷瞟一眼小姐,哇!那是娥眉黛眼,脸白唇红,象仙女一般的俊俏。没想到那小姐低眉突然上扬也偷看着他,顿时四目相对,电光四色,刺落桃红一地。那时讲究男女有别,不宜久会,喝了茶,道了谢,崔护赶紧撤回。”
“第二年清明,崔护又游玩来到这里,这次估计他不是口干了,应该是有意来的。但这次院门紧闭,里面的桃花枝已覆盖到院墙上了,见花不见人,崔护多少有点失意,更有点旧景难忘,于是在院门上写下这首‘题都城南庄’。再说那小姐从外面回来,看到门上的诗。细品诗意,往日情景在浮现,她自然知道写诗的人就是去年那个跟自己讨水喝的帅哥。见字未见人,茫茫人海何处可寻。小姐因此相思,一病不起。小姐的母亲知道女儿的病因后,父亲就派人四处打听。正当小姐病得奄奄一息,梦魂游离之际,崔护奇迹地出现在她面前。崔护以泪洗面,悲痛万分,拼命大叫三声’崔护在此’。听到叫喊那小姐游魂附体,顿时红晕满面地复活了。后来当然是喜结良缘”。
我正准备说好,赞她几句,一个白白胖胖的女生说话了,“小燕子,这首诗我读过,但这故亊还是第一次听到,莫不是你杜撰的吧?”这女生不是我们班的,我不认识,但我觉得她的样子蛮可爱的。
“每一首唐诗的背后,都有一个神奇巧合的故亊,有的只是不为人知而已”。燕子这次不再讲长沙话,讲的是长沙味的普通话。“杜撰也好,真的也罢,只要符合情理,引人遐想迷恋向往也不错啊!何况巜红楼梦》里的宝玉哥哥也说,除四书之外,杜撰的何其多矣”。
我原以为燕子她这样的年华,应该满腹都是琼瑶,三毛,张爱玲,张小娴言情之类,亦或追捧的是金庸,古龙,梁栩生武侠之风。意料之外,她喜欢的竟是诗词,红楼,西厢这样的古雅文字。想不对她刮目相看都不行。
我们这个培训部,有三个理论学习班,两个车间实习班。每当课间休息,我会到其他班去玩玩,与一些半生不熟的人搭讪着,随意地结识一些新朋友。有一天,我来到了二十七班,这个班的教室比我们班要大很多,人也多些,并且教室后面的墙上有一块好大的黑板。那天,黑板前面有好些人,有的在黑板上写字,有的在画服装裁剪图,也有在乱写乱画的。使我眼前一亮的是:好象以前在那个园子里见过的那个白白胖胖的女生也在那儿。她在黑板上写的是英语单词或句式。我也凑过去,拿起粉笔,写点什么呢?有了,我寻思着就默写了一首七律古诗。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写完,觉得不过瘾,准备再来一首。可是上课玲已敲响,我赶回教室。听班长说今日老师有点事,这节课自习。所以教室里声音嘈杂得如热锅煮粥。自习闲聊打闹的都有。突然,燕子好象想起什么来了,很严肃地问我 “司令,现在我要审你,你家里是不是有女朋友?”
“没有啊!”我有点懵,不知她要干嘛。
“那是不是你思春怀旧了?”
“也没有啊!”也不知道她要下什么套,我提防着被她套进去。
“那你今天在二十七班做了什么?”她两只狡黠的眼光一闪一闪。
“什么也没做!”我又转念一想“哦!想起来了,默写了一首古诗”。
“为什么偏偏写那首古诗?居心何在?”
“随意随意!”。
“不老实是吧!你当我小不晓得事。我刚才也在二十七班,看到你在黑板上秀书法。我从你书写的古诗里猜度到你的“坏”心思。那首诗是清朝一个叫黄仲则的人写的。这个黄仲则有一次上京赶考,在旅馆里他喜欢上了一个侍酒女孩。但现实未能如愿,他们最后没能在一起。但他心里一直爱着这女孩,时隔十七年之后写下这首诗怀念她。你不该是象黄仲则一样,心里面装着一个放不下的女孩吧”。她收回了严肃的表情,嘻皮笑脸地说
“没有的事!你又在凭空杜撰臆造,毁我清白是吧”。我镇定地回答
“你还清白?你敢说不是对那个‘白白胖胖’有点那个?有点胡思乱想才写这首诗的?快老实坦白”。燕子连讥带笑一边说,一边还用左右两根手指比划着。
还别说,对于“白白胖胖”我还真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白,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我想真要是有这么个女朋友,平生足矣!就这么点小心思竟然被小燕子看出来了。燕子见我没吱声,又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听燕子这么说,我心想 :叫花子讨糯米饭求之不得的亊,也不能枉费了燕子的一片热心,所以我对她用不着什么客套,直接给布置任务
“那你帮我暗访一下,‘白白胖胖’在休闲时都做些什么。但一定不要给我露出马脚,把格事搞匡瓢哒!”我嘱咐她。
“遵命!保证完成司令交给的光荣任务”!这小燕子还真有林黛玉的才气与调皮,但绝对没有林妹妹的那些刻薄与小家子气。同时也有着薛宝钗的温婉贤良,却绝没有宝姐姐的功利与心计。
几天之后,燕子告诉我,那“白白胖胖”叫成宁波。来自湖南娄底市双峰县,十九岁,刚高考落第。现在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在她的床头除了一些高考复习资料,还有两本厚厚的人物传记,巜泰戈尔》,巜弗洛伊德》。我知道泰戈尔,是一花白胡子的印度老头,是一个集小说散文诗歌戏剧作品于一身的文学大师,大受文艺人喜爱,我读过他的诗集巜飞鸟集》,诗行精短跳跃,想象丰富,语言清新秀丽,哲理性极强,又赋予民歌风格。文艺女孩喜欢泰戈尔,想了解泰戈尔,理所当然。可成宁波为什么对弗洛伊德也感兴趣呢?这个老弗不就是个精神病家,一个解梦老手,心理学与性学专家吗?我胡猜乱想,心不在焉,在笔记本上乱写乱画,记忆中的一首七律诗又被涂鸦了出来
千里来梅寄此生,欲从文字结姻缘。
抽针待绣双飞鸟,握笔思描并蒂莲。
身节敢夸同月亮,心芳还喜比金坚。 无端爱读唐人句,只选鸳鸯不选仙。
燕子眼儿真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拿起来细细品读一番说:“格是哪个的诗啊?我冒读过呃!”
“你当然冒读过唦!”我得意地说“格是司令我的最近原创”。
“你骗鬼吧!”燕子说“你看咯!‘抽针待绣双飞鸟’,还有‘身节敢夸同月亮’,格分明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哪里象一你司令的手笔啊!”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对于燕子的敏捷我不服还真不行,我告诉燕子说“这是广东梅洲一才女多年前在巜梅江报》上登的一首征婚诗。才女声言只要对方能写一首与之韵和对应的诗,便结秦晋。无论贫富,无论大小,只要没有瓜葛,八十岁老头都嫁。”
接着我又对燕子说:“我也想给成宁波写首诗”。燕子却说:“还不到时候呢?你想你认都还不完全认得她,就给她写诗送情的,会把别个吓得直哆嗦”。我想也是。
燕子说:“我要设法弄出一个让你与成宁波面对面交流的机会。等着吧!”
这个机会说来就来了。一天午休的时候,燕子悄悄地对我说:“现在你一个人先到伍家岭书店假装去买书。等一哈我约好成宁波也去逛书店,这样造成我们在书店偶遇的假象。然后你随我们一起回来,路上我会趁她不注意,略施一小动作,将钱包失落在地上。你捡起钱包假意问我们谁掉的,当然我会说不是我的,她肯定也会说不是她的。于是我也就趁势起哄,说意外之财,見者有分,你必须请客,你请客就有了个理由,我们先吃饭,再看电影,这样近距离接触,就看你的口才了,不过最后那钱包与钱还是要完璧归燕的哦!”。后来我果真“照单炮制”,我们配合得蛮好,表演达到预期效果。说到请客,谁都没有推辞谦让,好象这完全就是应该的。还是成宁波提议,吃饭就免了吧!浪费时间,看埸电影就算了。
看电影选在附近的湖南省动力厂工人俱乐部,之前,我只看过露天电影,跟扎堆群聊没两样,闹哄哄的。象这样坐在正规的电影院里还是头一次,座次前低后高,井然有序,还带排气窗孔,象空调房一样,舒适又安静。可坐在我们后排的一个男声音打破了肃静的氛围,可能他以前看过这部电影,坐在他旁边的也许是他女朋友。所以他喋喋不休地给女友介绍剧情,而且还不时地预告下个镜头会怎样怎样,结果银幕上当然如他所说那样。他的絮叨让我听不清电影里演员的台词,也破坏了我欣赏的胃口,我十分不满地回头望去,看他是个什么样不识时宜的神圣。同一时刻成宁波也扭天回望,我们那可是天然巧合的"不谋而合"。这个细节哪里逃得过燕子的慧睛,只听她细声地取笑成宁波:“这就是传说中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两回头啊!”。成宁波踢了燕子小腿一脚,声音不大也不小地吼了一句:“看电影!”,燕子无语,后面的“絮叨”也嘎然而止了。
从电影院里出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钟了,燕子说:“我就不陪你们去培训部了,就从这儿坐公交回家,晚了没车了。司令你要做好护花使者哦!”。
一路上,我与成宁波谈起了刚才的电影。这是部译制片巜红与黑》,是根据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司汤达的同名小说改编的。我只是知道巜红与黑》是一部难啃的大部头作品,没有读过。今天的电影看得也是一头雾水,没多大看懂。倒是成宁波一路上给我解说,她说电影主人公叫于连,是里埃小城一木匠的儿子。从小希望借助个人奋斗跻身上流社会。王朝复辟后,于连通过穿上红军服从军而飞黄腾达的道路被堵塞,只好决定穿上黑色教会服装向上爬。他去市长家当家庭教师是于连踏入社会的第一步,出于对市长的报复心理和试练自己胆量的冒险心态,于连和市长夫人之间产生了暖味关系。事情败露后,于连进入贝桑松神学院既而又随比拉尔院长来到巴黎,成为德·拉莫尔侯爵的秘书,由于自己的聪明和个性,他不仅受到了侯爵赏识而且赢得了侯爵小姐的芳心。二人秘密结婚,拉莫尔先生对这门婚事虽则暴跳如雷,但也无可奈何,于连也因此得到了骑士称号、中尉军衔和二万零六百法郎年收入的庄。好景不长,正当于连踌躇满志之际,他却又陷入了贵族阶级和教会所设下的圈套,最后,激愤之下行刺从中作梗的市长夫人,终被送上断头台,成为统治阶级阴谋的牺牲品。
她讲解得很详细,就连一些细节也不放过,外国人名一个个记得清清楚楚,通过她的讲解,好象电影又在我脑海里回放了一次。不知不觉我们回到了宿舍。
成宁波的女生宿舍就在我们男生宿舍隔壁。我们男宿舍十来个人几乎都是残疾人,个个歪瓜裂枣。肢残体矮的,口哑耳聋的都有。别看这些畸形怪样的,个个有才艺,有的会唱,有的会书法,有的胡琴拉得好,也有会跳舞的……我也会两样,吹笛子与口琴,那会儿正流行《走过咖啡屋》,还有一首《歌声与微笑》。我每天都在学这两首歌谱,我们几乎每晚闹到十二点还没睡,每天下了晚课,我们吹拉弹唱,歌舞升平的时候,隔壁的女生也来围观凑兴,其中少不了成宁波。当我回到宿舍大家还在闹腾,成宁波也就到我们宿舍来凑热闹。
曲尽人散后,我丝毫没睡意,异想天开,如此有才有貌,锦胸绣口的女孩,将来也不知被哪个有福气的男人娶了去?睡吧睡吧,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通过这次看电影,我与成宁波算是熟人了。后来我们又在一起看过歌舞,吃过宵夜,每次都有燕子跟着,她就是一只大大的灯泡,美美地照亮着我们。
一个月的理论学习结束了,我们被分到车间实习。燕子,成宁波和我都分到了同一个车间。一天,上完实习课,轮到燕子打扫卫生,她又出了个馊主意,她把我和成宁波的车位拖着并排摆放在了一起。这样我与成宁波接触更近,说话更方便了。
成宁波和我一样,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症,留下肢残。据我们交谈了解,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写作能力强,特别喜欢西方文学,最大愿望就是考上医科大学本科,做一名专职医师,业余时间搞小说创作。这次高考分数已上了录取线,只是自己估计不足,把志愿填得太高,所以就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一气之下她就来这里学缝纫了,其实家里让她来这里学习两个月,就是让她散散心,历练历练。两个月之后,还是要继续回学校,参加下一届高考。她父母就这么个独生女儿,视若明珠珍宝。她家住县城,父母都有工作,条件很好。父亲还是县公安局的一个科级干部。听到她的这些信息,我感觉我们的距离有点远,差别有些大。虽然她大大方方,没有嫌气我的举动。但到了这个地步我始终再不敢向前迈一步了。
但我们见面似乎越来越频繁,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些,因为我们有共同的话题,聊得来。用成宁波的话说是: 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又是一个午休时候,我们又不约而同又来到了那个倒闭国企的后花园,坐在一条石椅上天南地北地侃大山。话题很快就转到外国文学上来了,我们从巴尔扎克谈到梅里美,又从巜茶花女》聊到巜唐吉诃德》,正值兴趣盎然之际,燕子来了,边走边调笑:
“好啊!你们搞到一砣克哒,就把我甩哒是吧。”
“谁搞到一砣去了,讲话这么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积德点口德好不好。”成宁说话语速很快,象播音员报天气预报。
“怎么啦!看你们这样亲亲密密在一砣,有说有笑,情没意合的, 害什么羞嘛,我又不是外人”燕子永远都是这个快乐活泼的样子。
“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蹄子!”成宁波学着巜红楼梦》里面那些主子奴才小姐丫鬟们骂人的腔调,一边笑着,一边捡起地下一根小枝条。燕子见势就跑,成宁波在后面追,我急忙喊:
“别跑!小心摔倒了!”
她们哪里肯听,果真只见成宁波一只脚打滑溜了一下,身子幌了一幌立住了,幸好没有摔倒。听见她“唉呀!”了一声,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提起一只喇叭裤管。我赶紧过去,原来她踩着了一堆狗粪。我扶住她,要她脱去那只“狗粪鞋”。我喊了一句“燕子快过来!”燕子乖乖的来了。
“克把格只鞋子洗一哈。”我说
“格样艰巨的任务何改交给我咯?”
“那你来扶她我克洗好吧?”
“算哒!还是我克洗,让你们格样子久亲热一哈”燕子拎着那只鞋走到池子边还在嘟囔着“不过不白洗,那是要请客的!”
“好咯,请客作数啰!”我说。
“燕子,礼拜天我们一起去岳麓山,我请你们”成天波冲燕子说了一句。
燕子洗完鞋,把鞋晾在石桌上,我们一起扶架着成宁波走到石椅边,三人坐在一张椅子上,
“司令,其实这鞋上的粪洗掉了可惜”燕子说“记得唐伯虎写过一幅厕所联,下联有句‘化着春泥更护花’。如果留着这狗粪粘在鞋子上,成宁波小姐这朵鲜花,那不会更娇艳些吗?”
“又在贫嘴弄舌,来点上档次的行么”成宁波又杠上了。
“行!就来个有学问的话题”燕子夸大其词的姿态“你们刚才不是在谈论外国文学吗?外国名著中,有好多都是以妓女为主人公的,比如说俄国托尔斯泰的巜复活》里的卡秋沙.玛斯珞娃是个妓女,巜茶花女》里面的主人公茶花女也是个妓女,还有莫泊桑的巜羊脂球》中的羊脂球还是个妓女,另外莫泊桑还有几个短篇小说都是写妓女的,而且在他的笔下,妓女也就是普通职业人一样,真善美,个性鲜活,令人尊敬,并没有鄙视妓女的笔调,都是颂扬与赞美。问题来了,那些个老外作家为什么都把妓女当主人公来写呢?为什么还那么的喜欢欣赏那些妓女们?”
“这个问题我倒是从来都没想过,不过这也算是个问题,等我考上了大学,我一定要去研究这个问题”成宁波的语速象机关枪拉了栓“我是这么认为,妓女是一种社会制度的产物,是底层人生活宿命的写照,也许作家们想通过妓女这个底层形象反应社会本质,揭示社会制度的腐朽丑陋与罪恶,赞颂人世间的纯真善良与美好”。
“说得好”我接过成宁波的话茬“其实中国文学作品中写妓女的也不少。比如巜水浒传》里面的李师师,侠骨柔肠。冯梦龙的小说巜杜十娘怒沉宝箱记》里的杜十娘。爱恨分明,坚贞不渝。还有戏文里的苏三,也就是玉堂春,流落烟花巷,不甘堕落,对爱执着,与命运抗争……”我刚说到这儿,听有人喊:“上课了!”。
我们急步走回实习车间。
某天,吃完中饭,还没到上课时间,我早早来到实习车间,只见成宁波一个人站在窗户边看外景。我凑过去问她:
“是想家了吗?”
“不是!是家里来电报催我回去上学”成宁波望着我说“明天是星期天,我想约你和燕子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去岳麓山上玩一回”。
我心里本能地紧张了一下,我的心思该不该告诉她呢?不说吧不甘心,说吧又觉得把握不足,开不了口。
“哦!这么快”我试探性地说“正好我想跟你说件事,只是我这人不善表达,怕说得不好,让你不高兴”。
“马司令,快点!”突然燕子喘着粗气跑进来“楼下门卫室有你的一封加急电报”。
我慌忙往楼下跑。电报是我的一个室友发来的。我的这个室友之前看中了来自浏阳市的一个女孩,他前几天向女孩表白了,女孩没接受,他觉得没面子,干脆手艺也不学了,冲冲回了家。而他家里给他邮来了生活费,还在路上。室友让我代收并返汇给他。我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虚惊一场。想想室友的狼狈,我庆幸自己没有把话说完。
星期天的早上,燕子,成宁波和她们的几个朋友,我也带了两个相好的,总共有七八个人,一路热热闹闹向岳麓公园挺进。第一站是爱晚亭,秋天的早晨有点凉,人也不多,我们东瞧瞧西望望。成宁波提议,我们首先一起来合个影吧,那时没手机,有专门摄影服务的,付了款留下地址,照片可直接寄到家里。照完像我们坐在亭子前小水池边大石头上歇息扯谈。燕子说:“我们一起来唱支歌怎么样?”
“要唱歌得有伴奏才热闹”成宁波马上附和“马司令你口琴吹得好,你用口琴来伴奏唱可否?”
“可是我口琴没带来呀!”我说
“算了吧,你那破口琴怎能演奏这种气派的合唱?”成宁波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方条纸盒递给我“看!这是我特意买的一支口琴,送你的”
我小心打开纸盒,一支金黄灿灿的口琴,用手掂了掂,还有些重量,是好货,轻轻试吹,还是重音的,音量大,音质浑厚,悠扬好听,我喜欢。
“吹《走过咖啡》好吗?”我问。
“《走过咖啡屋》有些伤感,格调不高"成宁波说“我们还是唱那首巜歌声与微笑》吧”。
这样,由我伴奏,燕子指挥,成宁波领唱的合唱拉开了阵式,“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热情激扬的旋律在麓山上,在枫林里久久飘荡。
唱完歌继续登山,游玩了麓山寺,云麓宫,岳麓书院。瞻仰了黄兴,陈天华,还有蔡锷将军的墓。不觉已近中午,艳阳当空。女孩子个个香汗淋漓,男生们也精疲力尽了。只見成宁一挥手:“走!我们休息吃饭去!”。
我们欢呼雀跃,拥进一家小餐馆。老板娘热情迎客:“今天是重阳节,大家一定要玩好,吃好!”又是到茶水,又是递菜单。成宁波对大伙说:“今天是我全程请客,大家只管点自己爱吃的菜,谁要是抢先买单我跟谁翻脸”说到这儿又转向我“马司令,我知道你是养鸭专业户有钱,每次抢先买单,这次你低调点,也让我这个穷小妹露露脸哈”。我也干脆得很“行!没啥争的”。
饭菜啤酒立马摆上桌来,都是湘菜土菜,剁椒鱼头,菱米藕片之类。燕子说“我们难得这样相聚一次,今天我们也学学巜红楼梦》那大观园里的小姐们,喝酒行行酒令,以助雅兴。每人喝酒前必须背出一首诗来,背不出的只准喝酒,不准吃菜,好不好!”
“好!”大家齐声赞同
燕子的这个要求不难,只要小学毕了业,谁还背不出三两首诗来。这不有两个就用“床前明月光”敷衍过去了。轮到了成宁波,她说“我们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为了心中的同一个梦想,我们象侯鸟觅食迁徙一样,相聚在这岳麓山上,这是我们人生中的偶然,所以我给大家背诵一首徐志摩的《偶然》”。说完清了清嗓子:“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成宁波背诵得声情并茂,大家一片叫好。下面该我了,我说“既然我们是偶遇,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想我们很难再次相聚了,我敬大家一杯!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用王维的这有诗道出我的心声。
接下来是燕子上场了,燕子说“成宁波与司令背的诗好是好,也应景,就是伤感了些,我给大家来一首格调高一点,格局大一点的。《过故人庄》孟浩然,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但愿明年的重阳节,我们还能相聚”。又是一片欢呼声。
酒足饭满,雅兴将尽,撤!
礼拜一燕子来上课的时候,我问燕子: “长沙市大一些的新华书店在哪里?”。
“在韶山路”燕子回答说“袁家岭新华书店是湖南省新华书店”。
“我想去找本书”我说“这不是成宁波要走了吗,她那么喜欢泰戈尔,我想买本泰戈尔的巜飞鸟集》送给她。午休你陪我去一趟?”
“好呢!”
我和燕子跑遍了书店的所有售书楼层,翻遍了所有文学书柜架,就是找不到巜飞鸟集》。问管理员,只说是自己找,我好沮丧。燕子说“要不就换一本吧。其实中国的现代诗就不错,中国诗到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已进入巅峰。目前引领中国诗潮的舒婷,顾城,北岛,三人并驾直。驱中国诗阵地。尤其是舒婷,一首《致橡树》开启了中国一代朦胧诗风,倍数诗歌爱好者追捧,现在只要是喜欢诗的,几乎人手一本舒婷诗。舒婷诗歌特有女性的细腻和敏感,她对人生的苦难有深层的体悟。他的诗充盈着浪漫主义和理想色彩,对世界万事万物既温馨平和又激情四射。她善于运用比喻、象征、联想等艺术手法表达内心感受,在朦胧的氛围中流露出理性的思考,朦胧而不晦涩,是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风格相结合的结晶。闲谈不说舒婷诗,饱读诗书却似无”。说到这儿她望了我一眼笑了笑“不如就买本舒婷的诗吧?我帮你选一本女孩最喜欢的那种封面风格”
“好的,就按你的办!”我高兴地说。
返回的车上,我告诉燕子我给成波宁写了一首诗,并从口袋掏出递给她,她展开纸笺默默欣赏
跟随脚步运行的轨迹
我们是一群侯鸟不停地迁徙
湘水滔滔,我们共饮
麓山悠悠,我们嬉戏
人生旅途邂逅了一个小站
吹响了一曲幽幽的轻歌短笛
茫茫人海,平凡的自己
在平静的湖面, 偶然
投下几圈美丽的涟漪
做得优秀只是本分
别人小瞧的时候
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
因为平凡,没法说出爱不爱你
因为理解,不用回答愿不愿意
有缘人,月老早在你脚头系红绳
无缘的,携手并肩又东西
日月自发光,草木自枯荣
花开有心思,不问流水意
一个在城里读巜红与黑》
一个在乡下诵巜西厢记》
让在水一方的两颗心
在中西文字世界里
.感应着彼此息息相通的灵犀
岳麓远看,枫叶红遍
车站聆听,渐行渐远的汽笛
潇洒的挥一挥手
纵有泪珠儿千万颗
强忍着,不让滴
当往事长满了青苔
枯树枝头晾挂着绿的回忆
当皱纹爬遍了我的面颊
风霜染白了你的发筓
你还是那朵娇艳的花
盛开在我的心底
“好!真的好感动”燕子看完诗有几分醋意地感慨“要是有谁给我写这样的诗,我一定嫁给她!”
送走成宁波几天后,一个傍晚,燕子陪我在湘江边散步,散心。对岸岳麓山万家灯火,婉如灿烂星光。弯月斜挂,凉风习习。燕子又一次问我“我是不是没有成宁波漂亮?”
“不是”我认真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喜欢成宁波而不选择喜欢我呢?”我听燕子的语气似乎在撒娇。我感觉好笑天真又可爱,我慎重思考着如何回答,生怕一不小心说得不好,伤了她那稚气未脱的心灵。我不急不缓地说“巜红楼梦》里的宝玉哥哥对每个可爱的女孩都喜欢,都呵护。他希望天下的好女孩都待在他贾家,但绝对不是要她们给自己做妻做妾做丫鬟,他要跟她们做亲戚做朋友做知己。贾宝玉的心思你看透了没有,他的心思我也有,是个男人都有”。
“原来是格样的哦!我还以为你嫌气我哪里不好呢”燕子仿佛突然明白过来,继续撒娇“那以后`我就叫你大哥,我们也做亲戚做朋友做知己”!
“好!一言为定”我伸出了我的右手,燕子也伸出了右手,大手握小手,时间为我们停留,世界属于我们所有。
“你觉得成宁波喜欢你吗?”燕子问。
“成宁波是个聪明的女孩,那天在岳麓山上,她背诵徐志摩的诗巜偶然》,好象是有意诵给我听的”我惆怅地仰望着天空,感觉星星也在倾听我的心声“仔细一想也是,她有她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一个大学毕业的女孩怎么会踉我到乡下去养鸭子呢?”。
“我爸时刻教导我,苦难和经历都是一种财富。凭你的聪明才气,一定不会久在乡下养鸭,咸鱼自有翻身之时”燕子信心满满。
“我不敢说自己有才能。记得读书时学立体几何有条定律,六面体的任何一面都有一面与之相对应,所以我认为在我的“对面”也会有个与我相对应的人存在,讨个堂客还是有希望的”。
“我就佩服你格样不亢不卑,信心十足”燕子说“你回去以后,要多多地给我来信,一天写一封哈!”
我坚定地说“是!”。
从长沙回家后,我与燕子书信来往了好些年,记得我结婚后,有次老婆醋意绵绵地对我说“你那小师妹燕子又来信了”。从书信交往中我知道她先去株洲芦淞服装大市埸做过模特,后在长沙做食品生意,找了男朋友后又开起了食品厂,她结婚后我没多少给她写信,后来就慢墁失联了。
至于成宁波,开始也有过通信联系,后来她告诉我考上了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我也没写信去打扰她了
麓山下,湘水边,那只可爱的燕子就这样在我心里翩翩飞舞了三十多年。
(二) 珠三角上空飞行的燕子
新千年之即我从株洲转向广东, 在珠三角转换了几个城市,03年我来到了东莞市虎门镇。就职于一家港资服装企业,亦楠制衣有限公司。五月的虎门,我感觉非常的炎热,难免有时心烦气躁。一天下了班,无故地寻愁觅恨,心情不佳,没有加班,一个人独自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宽廠的虎门大道上。也不知浪了多久,便在一个报刊图书门店停了下来。我的双眼象电子扫描一样,快速流览那些新的书刊杂志。突然在我眼前一亮三个字巜南飞燕》。我顺手拿一本随意翻了翻,感觉纸张与彩图还不错,加上心中的那份恋燕情结,买了两本带回宿舍。
这是东莞市文联创办的一个文学双月刊,这个刊物分为纪实、情感、生活、文艺四大版块。打工人读打工人写。封面彩页都很清新别致,不象有些杂志,封面都是坦胸露乳的艳照,夸大其词的刺激性标题,而这本巜南飞燕》的封面到封底都是出自打工者的精美摄影绘画和书法。里面的诗歌散文都是打工者的生活,接地气又文釆斐然,闻着淡淡的油墨纸香,欣赏着美仑美奂的彩图画页,读着里面激扬畅快的文字,好象五月天里,走在开满槐花的乡间林荫小道,清香泗溢,沁人心脾。那时打工文学期刊多如牛毛,我除了喜欢一本巜佛山文艺》,再就是这本巜南飞燕》了。
之后每期必买。从这本巜南飞燕》里,我认识了很多的文学大咖,象写帝王专业户二月河,象写巜白鹿原》的陈忠实。也了解到了东莞的人文历史,知道了民族英雄袁崇焕。也知道了巜春天的故事》的词作者叶旭全。当然还有好多好多象我一样名不见经传的草根作者,一群勤劳可爱的南飞燕。跟踪读了一段时间后,便产生一种羞涩的想法,给巜南飞燕》投稿。写稿投稿都是悄悄地进行,生怕别人知道,因为这投稿就象买六合彩。中的机率低,让人笑话。但越是不中越不服气,不停地投,终于有一篇让编辑开了恩,刊发了。那是一首小诗巜流浪的理由》。
秋凉风冷,落叶
旋转着,满地金黄
牛儿闲了入了圈
稻谷干了入了仓
刚满月的女儿睡得好香好香
妻将头靠在我的胸膛
两眼望着墙角
我早已打点好的行装
老爸送我的路上
咛嘱的话象诗集里的诗
一行又一行
家里还有我
你就安心去闯荡
尽力地寄些钱回来
你母亲的病需钱买药
你妻子女儿更需要营养
记不清我这是第几次流浪
我也是一只南飞燕
在南方的天空飞翔
我的汗水洒向这片热土
我的脚印留在了大街小巷
工地上我搬砖盖瓦
双掌又粗又硬的老茧
胡子头发疯狂地长
工厂里流水线上
我来回奔忙
加班又加班
不管竖在哪个角落
立刻就能进入梦乡
我没有高学历
我没有高智商
我只有浑身使不完的力量
我从不动心,城里的
汽车洋房与月光
我没有为国为民的伟大理想
平凡的我默默流浪
为了父母健康长寿
为了妻子美丽微笑
为了孩子快乐成长
自我的诗在巜南飞燕》刊发后,我就莫名地收到些来信,而且信件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一天就收到了四十多封。那时候有手机的人不多,手机功能也就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人们与外界陌生人接交,都是通过上网,玩QQ。再一个渠道就是交笔友,就是给陌生人写信交流,尤其是那些电子厂的女孩们,下了班就趴在床上写信交笔友。
在众多的来信中,有一封信吸引了我的眼球。因为她的字写得很漂亮。娟秀又飘逸的行书,而且很有文釆。她在信中自称白燕燕,来自山西大同煤矿,父母是矿工,就她一个独生女儿,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她自云二十有八,毕业于一美术学院,现在江门市诺华电子公司任文员。无意中看到了诗作《流浪的理由》,短小精悍,写出了我们打工流浪者的辛酸与心声。所以我想与你交个朋友,在打工路上结伴前行,在文学路上相互摸索,在人生路上共同探讨。
书信往来了一段时间,她还寄赠了她照片,她身材高挑,腰围瘦细,确实是很漂亮的那种。她还留了她的BP机号码。我也给她了我宿舍的200卡式电话机号码。每次我下班她就会给我电话,一聊就是半个小时以上。她的声音温柔可亲,牵魂动魄的,使我沉浸在满满的幸福之中。
一次我又到保安室取信,保安对我说:“鸟毛,你每天怎么有这多信啊!你该不会在做传销吧!”对于保安的话我也没在意,只回了他一句,你也管得太多了
慢慢地她就开始在信中描述她的工作是如何地轻松,与上司关系如何的铁,并暗示我,如果工作不开心,工作辛苦,可以找她,她可以托关系在她公司找个仓管之类的工作,轻松又好玩,月工资一千五,那时我们公司行政经理才一千五。我情不自禁向要好的同亊炫耀,我同事说,马哥,你走桃花!运了,但你要小心哦,别被搞传销的耍了。听他们这么一说,又想起保安的话,我有些把持不住。我通过电话114查询到了诺华公司的电话号码,我把电话直接打到诺华人事部,回复是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白燕燕的人。我顿时傻眼了,似乎明白了什么,我不动声色,给白燕燕写了一封信。
燕燕: 你好!
来信说让我换工作之事,还是免了吧,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我现在的工作。让你白费心了,抱歉!
今天在一本杂上看到一篇文章《狼女的故事》很有意思,想与你分享。在一座老山里,有一只母狼遭猎人围攻,被操了窝,母狼侥幸脱逃,失子痛切,疲惫而行,偶闻有婴儿啼哭声,母狼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因为婴儿的哭声与幼狼声音有点相似。母狼顺声寻找,在一树技上挂着一个竹篓,里面有一个被遗弃的女婴,母狼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叼走了女婴,女婴从此生活于狼群之中。
十三年后,又有猎人围攻狼群,猎人发现一只奇怪的狼,下令一定要活捉。狼女被送到生物学家面前,断定,这就是一个人,但已变成了狼女。生吞活食,狼性十足。经过生物学家二十五年的艰幸改造培育,狼女终于转变成了女人,学会了说人话,做人事。后来还找了男朋友成了家,她和她的男朋友还一起开车去野外拜访过她的狼妈妈。
我知道这个故事很可能是假的,但我还是流泪了。因为现实生活中,由于环境的影响,一个正常人误入岐途不是没有,比方说被不明真象误进传销圈,还被迫拉亲人朋友进圈。我是这么想,不管现实如何,只要我们坚强面对,下定决心,走出险境也不是不可能。今天我鼓起勇气向你表白,我爱你。我不问你过去,只想如何与你携手未来。我不是生物学家,改造不了狼女,但我有一颗炽热的心,可以温暖一颗受伤的心。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我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因为我爱你。致
祝好!
真心想帮你朋友:二可
x年X月Ⅹ日
再没有收到过白燕燕的来信。曾经的一大堆信件在几次辗转搬动中丢失了,可这只未曾谋面的白燕燕,一直活跃在我的心中。我时常这样想:曾在珠三角上空飞翔过的燕子,现又在何处飞翔呢?
(三) 南县焦点小编燕子
通过这个平台,我发现南县这个地方还真是人杰地灵,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平台先后涌现出一批本地作者,象毛刚,洞庭渔翁,铁哥,汤建波,严寒等等,或诗或文把南县的人文历史,自然景观,市井趣闻,民间轶事,描绘得有声有色,活灵活现。印象最深的是那位洞庭渔翁,象个老学究,书评写得好!
都说是高手在民间,还真不假,这些人中有些是这个会,那个会的会员,有的是获了这个奖,那个奖的得主。象严寒还号称作家。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个摄影大师飘云,我在编辑我的文章时,我都会采用他提供的摄影图片,他也乐意合作,并且反复说明不用著他的名字,乐于助人,淡泊名利,令我敬重。在这些人面前我自然是自形惭秽。但我也不甘平庸,象一把装进麻袋的锥子也想锋芒毕露。便也羞答答地给小编小燕子投稿,也许小燕子手下留情,对我降低了门槛,首投就刊发了。后来我又如法炮制,连发诗文十来篇。再一次激起了我搁浅了好多年写作的欲望。
后来小编燕子又建了一个群“南县焦点记者群”。把一个个文学爱好者都拉进了群,便于大家投稿,也便于大家相互探讨。在群里面,我是口无遮拦,个性张扬。象鲁迅先生说的“搔不到别人痒处,老戳到别人疼处”的那种,所以不大受人待见。
而今,《南县焦点》的小编可能更换了主人,也改了版,再也找不到《南县焦点》当年作者的文章,也看不到《南县焦点》当年的火热劲了。现在的所谓“南县来稿群”里冒泡聊天的聊聊无几,名存实亡地冷清了。我有一种失落感。
《南县焦点》小编燕子,我虽与你未曾谋面,但我完完全全感应到了那种编辑与作者之间的默契,是你激发了我创作的源泉,让我的文思奔涌不止。在创作中得到快乐
结束语
现在想起当年奶奶骂我的话,你会遭报应的,还真的灵验了。回想自己潦倒大半生,一事无成,真有一种“海棠开后,梨花暮雨,燕子楼空”的感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要的是什么,别人不会知道。
作者简介:马二可,六零后,初中学历,以制衣为业。爱好广泛,尤以码字游戏为乐,常以诗文语录记述喜怒哀乐,分享另一种生活。先后有一百多万字发表在巜今日头条》《中国诗歌网》《简书》《美篇》等平台。代表作有短篇小说巜小荷》,纪实散文巜印象,南茅运河》,现代诗巜故乡的月亮》。
故事:侠客传奇之提灯白衣僧人
淄川有个屠夫,名叫夏福贵,因为长得丑陋,家里又穷,直到三十岁,才与邻村寡妇张氏结婚,三十一岁时,得了个儿子。
邻居们对他说道,“如今你也有了儿子,一定要给他取个好名字。”夏福贵笑了笑,说道,“我叫福贵,还不是穷得叮当乱响?”他给儿子取名平安,不求福贵,只求平平安安。
夏平安懂事极早,同龄的孩子,还在父母前面撒娇,他已经在父亲的肉铺帮忙。人们笑着说道,“夏屠户,你后继有人了!”
夏福贵生气的说道,“做屠夫很累,又被人看不起,我的儿子,将来是要读书,做大官的。”夏平安很认真的说道,“做屠夫卖肉,也是凭本事吃饭,我并不觉得低人一等。”
夏福贵把儿子送到了学堂,跟学究吴先生读书。夏平安放学的时候,看到父亲在肉铺忙碌,满身大汗,他哭着说道,“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回报父母,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夏福贵摸着儿子的头,笑着说道,“你有这份孝心,我便是再苦再累,也值了。”
附近有个姓杜的独居老者,年轻时在外漂泊,老了归隐田园。他经常在门口闲坐,给小孩子们,散发些小点心,顺便说些历史掌故,外面的风土人情,深得小孩子们喜欢。
夏平安读书之余,也爱听杜先生讲古。有次吴学究跟别人谈话,话题恰巧杜先生曾经说过。夏平安便将杜先生的说法,重复了一遍。吴学究好奇的说道,“这些事情,是谁讲给你听的?”夏平安据实说了。吴学究惊讶的说道,“这不是一般人,我要亲自去拜见。”便停了学堂里的课,专程沐浴更衣,去拜见杜先生。
吴学究回来之后,对夏平安说道,“杜先生的学识,远超于我。你跟他学习,将来成就更好。”夏平安回家,对父亲说了。
夏福贵便提了猪肉,去见杜先生,杜先生笑着说道,“孩子想跟我学,送过来就是。我们是邻居,我又不以教学为生,如何能收对你的东西呢?”夏福贵认真地说道,“先生教书育人,是最大的功德,这一点猪肉,不及先生功德的万一,请一定要收下。”
杜先生讲课,与吴学究不同,他教学生最多的,是做人的道理。他经常说,“一个人满腹经纶,却毫无道德,这样的人一旦作恶,危害极大。”
夏平安读书时,杜先生便会喝茶看古卷,有时候会在院子中练剑。夏平安好奇的问道,“我看别人练剑,都是纵高伏低,讲究快捷多变,为何先生的剑法,却是慢吞吞的呢,这样的剑法,能杀人吗?”
杜先生笑着说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个道理,你听说没有?练剑不能一味求怪,而是要快慢随心,练武之人,应该学会控制宝剑,而不应该让宝剑,掌控了自己。”夏平安说道,“先生的剑术,能教我吗?”杜先生笑着问道,“你为何要学剑呢?”
夏平安说道,“都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偏偏不信,弟子要做个不一样的书生。”杜先生抚须笑道,“说得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文武双全,你想学,我便教你。”
夏平安跟随杜先生读书习武六年。他十一岁那年,杜先生出门访友,留下夏平安,帮他照顾 笼中黄鸟,庭前繁花。夏平安乐得清静,每天读书累了,便在院子里练剑。
有天下午,夏平安正在练剑,有个提灯的白衣僧人,站在篱笆墙外,轻声叫好。夏平安奇怪的问道,“此时天光大亮,法师为何还要提灯呢?”
白衣僧人笑了笑,说道,“和尚提灯,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我在找一个大奸大恶之人,白天提灯,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夏平安笑着说道,“法师提灯,固然可以看清别人,但别人也可以看清你, 我觉得你提灯,就是在给那个大恶人报信。”白衣僧人微微一笑,目光炯炯,看向夏平安,“我看你刚才练剑,剑法缓慢,蕴含极大慈悲,似乎是禅宗一脉,不知你师父是谁呢?”
夏平安笑着说道,“我师父杜先生,出门访友,好久未归了,法师若是等,自然能见到。”白衣僧人点点头,笑着说道,“那就是我与令师父缘分浅了,我也练过几天剑法,就与你切磋下,如何?等他回来,看到我剑势,自然知道我是谁。”
夏平安替白衣僧人提灯,白衣僧提剑在手,向前半步,剑尖斜撩,到了半途,转为直刺,他身子不停,白衣飘动若仙人。夏平安看得眼花缭乱,用心记忆,却顾此失彼。
白衣僧人停剑,看向夏平安,微笑着说道,“记住多少?”夏平安伸出五根手指,又摇摇头,最后留下三根手指。白衣僧人笑着说道,“能记住三招,已经难能可贵。”
又将剑法,演练了一遍。夏平安笑着说道,“这次我记住了七招!”他依照记忆演练,白衣僧微笑道,“果然是七招,只是彼此之间,毫无联系,这样的七招,你都能记住,难为你了!”
白衣僧说完,提灯转身远去。
村中有几只恶犬,从来都是无事狂吠,今日见了白衣僧人,全部低眉顺耳,一声不响。
夏平安如同做梦,看白衣僧人走远,继续练习那七招剑法,他当天并不觉得如何,几天之后,逐渐体会出其中奥妙。
十几天后,夏平安正在院子中练剑,杜先生走进来,问道,“这剑法,是谁教你的?”夏平安将之前的事情,据实以告。
杜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你将白衣僧的剑招,对我施展出来。”夏平安以木棍作剑,向杜先生刺去,杜先生也拿了一根木棍,等夏平安木棍近身,突然挥舞木棍,打向夏平安木棍。
夏平安木棍向下一滑,躲开了杜先生木棍砸击,仍向杜先生刺去,只是先前刺向杜先生胸膛,此时改成了小腹。杜先生木棍竖垂,然后横荡,将夏平安的木棍荡开。
三招之后,两根木棍相撞,啪的一声,夏平安手中木棍折断。
夏平安扔了断棍,又换了一根,说道,“再来!”这次只用了两招,夏平安手里木棍,再次被杜先生打断,夏平安咦了一声,又换了根木棍。
杜先生笑着停手,说道,“能遇到白衣僧,是你的造化,他传你武功,更是天大的造化,你悟性不错,这七招剑法,可以练下去。”
夏平安惊喜的问道,“先生也知道白衣僧人吗?”
杜先生微笑着说道,“真正的僧人,没有穿白衣的。”夏平安惊讶地问道,“难道他是个骗子?可是他没骗弟子任何东西。”杜先生眼望远方,微笑着说道,“白衣僧不是骗子,而是个大大的好人。他每次提灯出行的时候,就是告诫人们,会有血光之灾出现。”
夏平安惊讶地说道,“能够预知血光之灾,白衣僧是神仙吗?”杜先生笑着说道,“若是神仙,他怎么会提灯找人呢?他提灯所找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一旦找到,必须诛杀,江湖传言,白衣僧提的灯,可以追魂索命。”
夏平安后背冒出凉气,说道,“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僧人,居然如此可怕。”杜先生笑着说道,“俗话说,不能以貌取人,便是这个道理。”夏平安点了点头,杜先生接着说道,“白衣僧最擅长的绝技,便是一气化三清的剑术,可以刺出一剑,在对手身上,留下三道剑痕。”
尽管如此,夏平安对杜先生的话,心存疑惑。直到有一天,有人来肉铺买肉,说起三百里外,有个身穿白衣的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一名使用双刀的年轻人。
官府闻讯赶到,发现那年轻人,正是追寻多日的大盗田登科。田登科的致命伤,便是咽喉上三道剑痕。
夏平安无端激动好久。从那以后,他练剑更加勤奋。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杜先生准备了间房子,让夏平安居住,方便随时指点他。
夏平安十五岁那年,有个叫牛三的无赖,在父亲肉铺捣乱。他上前劝解,牛三一拳向他打来,夏平安侧身避开,拉住牛三手腕,轻轻用力,将牛三摔倒。
牛三恼羞成怒,抽出短刀,刺向夏平安,夏福贵害怕儿子受伤,挡在儿子前面。夏平安捡起一根木棒,一下就打掉了牛三短刀,接着顶住了牛三的眼睛。“你要是不想瞎,就赶紧滚!”
牛三仓皇而去,过了一会儿,纠结了四五个人,蜂拥而来,要找夏平安报仇。
夏平安拿了一根长棍,独自迎战五人,毫无惧色,夏福贵眼见不好,叫来了杜先生。牛三杀的眼红,挥刀向杜先生刺去,杜先生原地不动,两根手指,捏住了牛三刺过来的短刀,轻轻发力,捏断刀尖。他笑着对牛三说道,“老三,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为何要拳脚相见呢。”
围观众人,无不目瞪口呆,牛三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请老先生饶命。”杜先生扶起牛三,说道,“大家都是好邻居,以后还要相互帮助。”
人们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杜先生。杜先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开了。
第二天早上,很多人带着孩子,等在杜先生家门前,要拜杜先生为师。夏平安高兴地告诉杜先生,杜先生却挥了挥手,说道,“告诉他们,我身体不好,不想收弟子。”
夏平安不明就里,还是按照先生的吩咐做了。人们失望地走了。
夏平安疑惑的问道,“传道授业,是先生经常讲的,今日为何要拒绝呢?”杜先生叹一口气,说道,“这些人送来孩子,并非为了学道,而是为了学武,没有道的武者,是非常可怕的。”
接下来的好几天,杜先生都眉头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夏平安试探着问道,“那些人已经走了,先生为什么不开心的呢?”杜先生说道,“我并不怕他们,我所担心的,是以后不会有太平日子了。”说到这里,杜先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突然有人笑着说道,“有酒喝,有花赏,声名在外,杜大侠客的日子,过得让人羡慕,也让我找得好苦。”夏平安抬头,见一个道人站在篱笆墙外。
那道人年纪与杜先生相仿,托着一只巨大的青铜铸成的木鱼,他轻敲木鱼,声音传出老远。
杜先生的脸色,微微一变,笑着对夏平安说道,“我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上门了,你去帮我买些好茶。”递给夏平安一些散碎银子。
夏平安看着那道人,向杜先生说道,“这道人面相凶恶,真的是您朋友吗?”木鱼道人笑了笑,说道,“你师父没告诉你,以貌取人,是最不可取的吗?难道在你眼里,只有提灯僧人,才是好人吗?”
夏平安只能拿着银子,到了茶叶铺,茶叶铺掌柜惊讶的说道,“杜先生的茶,比我的茶强很多,平日都是我蹭他的茶喝,为何今日,来我这里买好茶呢?”
夏平安突然醒悟,叫了声先生,拔腿向杜先生家里跑去。
很多人围在门口,向里观望,夏平安冲进人群,看到杜先生跟木鱼道人动手。
杜先生一改练剑时慢吞吞的样子,剑招迅捷狠辣,刺向木鱼道人。木鱼道人挥舞木鱼,将杜先生凌厉无比剑招拦下。
木鱼道人冷笑道,“杜尘宇,当年在剑门关外,你拔剑坏我好事的风采,去了哪里?为何多年过去,你的剑术没有精进,反而倒退了?”他每说一句,便挥舞木鱼猛砸一下。面对紧逼,杜先生步步后退,他的宝剑在沉重的木鱼面前,占不到丝毫优势。
夏平安气血上涌,提剑上去帮忙,刚出两招,便被木鱼道人砸飞了宝剑。杜先生大声道,“江上鸿,所有因果,与他无关,他只是个孩子,放他走!”木鱼道人江上鸿冷笑道,“他的剑法,有提灯和尚的风骨,我不能饶了他!”
他接着说道,“当初在剑门关外,若不是你与提灯和尚逸尘,联手夹攻,我何至于落败,又何必做道士?”江上鸿越说越气,掏出一根铁链,挂在木鱼上,挥舞开来。
整座小院之内,风声大作,有山雨欲来之势。杜先生原本不敌,此时又要照顾夏平安,夏平安两人处境,岌岌可危。
围观人群大惊,说道,“要出人命了,赶紧报官!”
木鱼道人冷笑道,“报官来不及了!等他们死后,本道爷为他们超度就是!”
突然有个白衣和尚,提灯从远处走近,笑着说道,“讲到超度,道家如何比得上佛家?何况你还是个假道士。”木鱼道人冷声道,“我是个假道士,你也不是真和尚!当年的因果,今日都做个了结!”
提灯僧逸尘左手提灯,侧身躲过飞撞而来的青铜木鱼,右手伸出,在铁链一斩,青铜木鱼陡然飞回,撞向木鱼道人。看起来轻而易举,但其中方寸力道火候,拿捏妙到毫巅。
木鱼道人江上鸿低头躲避,杜先生长剑乘机攻到,刺破江上鸿的道袍。江上鸿毫不退缩,再次挥舞青铜木鱼,向杜先生砸来。”
提灯僧加入之后,两边情势逆转,江上鸿拼出老命,却渐渐显露出败势。他瞳孔灌血,几近疯魔,大声道,“你们两个打一个,我便是死了,还是不服!
提灯僧逸尘轻叹一声,说道,“杜兄年长几岁,便请歇息,便让我们出家之人,了断因果。”他放下手中那盏灯,在腰间抽出软剑抖直,刺向江上鸿。
江上鸿挥舞青铜木鱼,以上势下,砸中软剑,软剑瞬间弯曲,却再次绷直,提灯僧向前踏出一步,快如奔马惊鸿,软剑连颤,两剑刺中江上鸿前胸,第三剑抵住江上鸿咽喉,却并未刺进去。
夏平安看得目瞪口呆,大声叫好,他向杜先生说道,“刚才这剑法,是不是一气化三清?”杜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多年未见,二弟的剑法,比之当初,又精进了很多。”
提灯僧笑着说道,“如今你可服了?”木鱼道人大声道,“我还是不服!为了打败你们,我遁入道门,放弃最擅长的剑术,潜心研制青铜木鱼,克制你们剑法,为何还是败了?”
提灯僧笑道,“当年你为非作歹,在剑门关外,被我们追上,平心而论,那时我与杜大哥,任何一人,都不是你对手,两人合力,也仅仅是将你击伤,还是让你从容逃去。
这几十年来,我不忘初心,始终提灯在江湖走动,寻找大奸大恶之人。几乎每隔些日子,便有一场搏杀,与顶尖高手对决,与练武毫无二致,甚至比你的武功进境,提升更快。”
有风吹来,提灯僧人宽大白袍随风飘荡,露出满是伤痕双臂,提灯僧笑着说道,“这些伤痕,多是我与大奸大恶之人动手时,受伤所留,其中最深伤疤,便是拜你所赐。”
木鱼道人冷哼一声,说道,“话虽如此,你就是杀了我,我依旧不服!”提灯僧笑着说道,“你作恶太多,若是一剑杀了你,倒是便宜了你。”他剑尖微动,刺断了木鱼道人肩胛骨,接着飞起一脚,将木鱼道人踢倒,又挑断他脚筋。
木鱼道人大声道,“杀便杀了,你如此折损我身体,不配做出家人。”提灯僧笑着说道,“我本就不是出家人,我刺断你肩胛骨,免得你反抗,挑断你脚筋,免你逃走。至于你生死,我要将你交给官府,按律治罪。”
提灯僧转过身来,向杜先生说道,“小弟来的晚了些,让大哥受惊了。”杜先生拉住提灯僧,语气感慨,“一别几十年,我已老去,贤弟还是当初的风骨。还好贤弟及时赶到,不然你我,就要阴阳相隔了。”
提灯僧笑着说道,“当初分别之时,大哥说要永别江湖,小弟虽然想念大哥,却不敢来叨扰,几年前,偶然遇到少年夏平安,见到他练习大哥剑法,我便知大哥江湖心未灭。便教了夏平安几招,也算跟大哥打过了招呼。”
杜先生叹一口气,“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想淡出江湖,奈何这该杀的江湖,却忘不了我。”
就在此时,外面人声鼎沸,马蹄声响起,正是当地骑巡飞马赶来,带走了木鱼道人。带头骑巡,向提灯僧抱拳说道,“法师替天行道,我一定上奏朝廷,为法师请功。”
提灯僧说道,“江上鸿为非作歹,能够今日,是天道轮回,我是替天办事,不求回报。”不管骑巡再三恳请,提灯僧摇头拒绝。
提灯僧看着骑巡带着江上鸿远去,回头向杜先生说道,“打扰了杜兄清修,小弟见过兄长一面,再次离开,心里再无挂怀。”杜先生叹一口气,说道,“在这里躲了十几年,我很想江湖上的朋友。”
提灯僧满眼惊喜,“大哥要重出江湖吗?”杜先生笑了笑,“既然江湖忘不了我,我便去江湖走一遭!”当天晚上,杜先生去了夏福贵的肉铺。听到他要带走夏平安,夏福贵点头答应。“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出去闯荡,不是坏事。”
杜先生有点动容,他从未想到,一个整日操刀杀猪的屠夫,会如此通透。
第二天,晨露未晞之时,屠夫夏福贵与妻子张氏,站在路口,看着儿子与杜先生并肩走远,天色未曾大亮,却已经能看清道路。尽管如此,一身白衣的僧人,依旧提灯而行。
“臭小子,混不出样子,就别回来!”夏福贵向着儿子模糊背影,大声说道。张氏没有说话,有眼泪涌上眼角,她轻轻用粗布衣袖抹去。
若干年后,武林正邪大战。青木崖的天命教,挑战武林正派。双方在鬼绝谷一分高下。有个叫夏平安的年轻侠客,单人独剑,以一气化三清的剑法,杀死十五名魔教高手,魔教惊呼,中原武林,何时出现这样的少年高手?
夏平安,因此一战成名。
夕阳如血。
一个上年纪的灰衣僧人和一个白发如雪的老人,在一名背剑少年的陪同下,抬头仰望剑门关。他们年纪越来越大,最后的愿望,就是回到曾经的江湖,再走一次,曾经走过的地方。
天色未黑,却有好几个身穿白衣的僧人,提灯沿着台阶,缓步而下。
夏平安看着灰衣僧人,“师父,他们在学你!”灰衣僧人笑着点头,却没有说话。须发皆白的杜先生,微笑着说道,“江湖,始终是年轻人的江湖,却不是白衣僧人的江湖。这些人学二弟提灯,却未必有二弟看得明白。”
眼神有些浑浊的灰衣老僧,看着眼前白衣提灯僧人,眼神突然清澈,他似乎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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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大家。
我杀妻子情人入狱,8年后儿女来看我,儿子异常行为让我发现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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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声、粗话、大笑、尖叫、呻吟……这些声音充斥她的房间,充斥她的人生。
她放下书,想要开窗透气,哄笑声一拥而入,仿佛能从风中闻到这股声音的恶臭。
“操你妈的!什么一千两百?我什么时候欠你这么多钱了?”
“你老母的别输了麻将想赖账!你今天不还钱别想走出这个门!”
听起来是两个男人因为麻将钱吵了起来。
这中间插进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别他妈在我家打架!要打出去打!王八蛋你上个月欠我五百块还没还,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先前那个赖账男人说:“我什么时候欠你五百块了?你开麻将馆还是开黑店的?”
女人说:“你他妈没钱打麻将,我借你五百,你装什么蒜?”
另一个讨钱的男人说:“少跟他废话!先打一顿解气!”
接着听到砸东西的声音和女人嘶哑的劝架声,女人扯着她的烟酒嗓大叫:“林敏!林智!你们两个快下来帮忙拉架啊!”
林敏关上窗,听到隔壁房锁扭动的声音,她开了门,林智睡眼惺忪地从她房间走过,她说:“别管他们,让他们狗咬狗。”
林智有点犹豫,“妈在下面。”
林敏勾起嘴角一笑,“她?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林智还是下去了,拉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男人们并没敢真打,有人劝架也就顺着分开了,赖账的那个男人答应下次还钱,这场闹剧才算落幕。但“下次还钱”只不过是这个男人华而不实的口头禅罢了。
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林敏很好奇,麻将馆这个噪音本体,竟没有一户邻居愿意撕破脸来抗议的。
李英梅骂骂咧咧地关了门,关了一楼的灯,走上二楼来,脚步声很重,她喜欢用“大的声音”来增强自己的存在感。
“死丫头!白养你这么大了!喊你帮帮忙都喊不动!砸的不是你家东西吗?”英梅一边骂着,一边扭动门把想要开林敏的房门。
但林敏从里面反锁了,她没能如愿,于是更加生气,“你有本事在里面一辈子别出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你再看不起我,你也得靠我养活!在老娘面前装什么大头?要不是我把你生出来,你屁都不是!”
林敏冷笑一声,提高声音说:“我真希望你没把我生出来!”
“你说什么?你给我出来!”英梅疯狂地拍打房门,她怒气冲冲说,“别以为你长大了我就不敢打你!”
她四处搜寻着可用的工具,林智拦着她,“妈,很晚了,别吵到别人休息。”
林敏把门开了,嘲弄说:“她要是有这良心,她还是李英梅吗?”
英梅抄起一个玻璃杯向林敏砸过去,“臭婊子!闭上你的臭嘴!”
林敏被砸中额头,玻璃杯掉到地上,碎了一地玻璃,她捡起一块玻璃向英梅冲去,半途被林智拦下了,“姐!你冷静一点!”
英梅忙躲到餐桌后,“你……你想干什么?他妈的!真是林永升的种!骨子里流的就是杀人犯的血!”
林敏挣脱不开林智,她狠狠地咬住嘴唇,咬出了血,她盼望疼痛能让她清醒点,但她心中的恨意已淹没理智。
她扔掉玻璃,拽住林智的手,把头埋进他怀里,她想把她的眼泪藏起来。
林智说:“妈,你快去洗澡吧,很晚了。”
英梅动了动嘴,没说出什么来,进厕所洗澡去了。
听到水声,林智才放开林敏,她跨过碎玻璃回房,“你来扫吧,我很累了,想睡觉了。”
她反锁了房门,关了灯,漆黑的房间让她感到温暖且安全。她听到水落到地上的声音,听到林智扫碎玻璃的声音,听到夜虫唧唧不休的声音……这些声音汇成她的家——畸形的、爱怨不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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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梅这些年老得很快,她仿佛是在与男人的周旋中失了灵气,她以往一颦一笑皆娇柔妩媚,如今她已成一个粗俗的、泛黄的老女人。她的眼睛曾是五官里最出彩的,眼珠子很大很黑,像两颗黑珍珠嵌在眼睛里,如今却像黑洞——没有内容的、无止境的黑。
她很少感慨岁月,她更多的是感慨存款。
她洗完澡,打开微信,与还没睡的男人聊露骨的情话。她从不感慨对错,她一切行为的动机皆出于本能,她没法很爱,她也不会很恨,她只要尽欢。
林敏听到她不克制的笑声,与这个女人置气是很无力的,她对着黑夜无奈一笑。
林敏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因为她成绩很差,而英梅吝惜于给班主任送礼。她喜欢她的座位,非常不起眼,可以安心看小说。
她什么类型的小说都看,她喜欢那些被塑造得很真实,却永远虚幻的世界。这些世界与她隔着一层薄膜,因此她能敞开心扉去接受苦难,赞美苦难,认同苦难的艺术。小说是她人生的退路。
她常常把自己忘在小说里,当作现实不存在,若不是那句“麻烦把脚抬一抬”,她还在沈从文的《边城》里生活。
她没有抬脚,而是先抬起头,愣愣地,如懵懂的初生儿那样看住陈行。陈行因她的目光而无措起来,把扫把推到胸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麻烦把脚抬一抬。”
林敏大梦初醒,失望地、疲惫地退出座位,她环顾教室,只剩她与陈行两人,她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值日?你的同桌呢?”
“他们先回家了。”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生气和抱怨,仿佛他们应该回家似的。
“你在看《边城》?很美的小说。”他指了指桌上的书。
林敏很开心,找到能与她聊小说的人,她激动地拽住他的袖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想说很多,因他闪躲的眼神,最终没说出来。
“姐!”林智半背着一个黑色背包,在教室门口叫她。
林敏看到那个黑色背包,便明白林智的来意,她快步走向他,拉着他离开教室。
林智说:“说好今天去探监的,你忘了。”
林敏低着头看路,沉默片刻,她小声说:“我没忘。”她受不了林智的责备,拍拍他的背包,转移话题,“还是带书和日用品?”
林智点点头,“老舍的《骆驼祥子》和《茶馆》。”
林敏笑了笑,“他会喜欢的,他喜欢生活的各种样子。”
林永升已年过半百,头发即便理成平头,也能看出已全白了。他的黑框眼镜自坐牢以来没有换过,八年了,陪他一起被岁月雕刻。他很高,很瘦,喜欢一边讲话一边推眼镜,声音温和,举止有礼,没坐牢前是一名小学教师,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为他生下一儿一女,谁也想不到他会杀人。
他推推下滑的眼镜,笑得小心翼翼,“你们忙的话,不用每个月都来看我。”
林智说:“没关系,我们愿意来。”
他点点头,吸一口气,又说:“敏敏,想好要读什么大学了吗?”
林敏摇摇头,“到时候再看吧。”
永升忧虑说:“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啊,女孩子要好好规划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别担心我,身体都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的。”
“膝盖还痛吗?”
“下雨天还是痛,老毛病了。”
两人静下来,林智才说:“妈有给你带膏药贴。”
永升明显地愣了愣,随即释然,“她身体好吗?”
林敏抢着说:“她好得很,一样风流快活。”
林智瞪住她,她也瞪回去,“她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了,这还怕说吗?”
“敏敏!”永升叫住她,“别说了,她无论怎样,毕竟是你妈。”
“我知道!我不用别人来提醒我她是我妈,我的血,我的肉都有帮我记住,它们提醒我,正如我不能舍弃生命一样,我也不能舍弃我的出身。”
永升垂下眼,难过地说:“你恨我们。”
林敏红了眼眶,但她仍咬着牙说:“你不会傻到今天才知道吧?”
林智拽住她的手,制止她:“别说了!”
永升说:“让她说,让她把心里话说出来,敏敏,如果你恨,你不用假装原谅。你可以恨,你应该恨,只是别让自己难过,要恨得痛快!”
林敏心里叫嚣着:“你说得轻巧!”可她的喉咙已疼得说不出话来。
探监时间结束,看守把永升带走,林敏看着他微驼的、发颤的背影,泪水先她意识一步,流了下来。
3
英梅跷着二郎腿,她习惯性地一边打麻将一边抠脚指甲,催促上家打牌。从中午起来,随意吃了饭,就开始找人来打麻将,头发散乱着,肤色暗黄,皱纹已爬上她的脸,如今的她,已看不出当年令男人疯狂的美貌。
林敏常想,若永升认识的是如今的李英梅,他绝不会为她的出轨而杀人,他只会庆幸,然后离婚。或许永升没有林敏想得这么肤浅,或许他深爱着她某种程度上的不规矩。
八年前,林敏在读四年级,林智一年级,那一天妈妈没有来接他们放学,爸爸也没有,是邻居的张阿姨来接他们,他们手牵着手跟在张阿姨后面,回到家,看到爸爸,浑身是血,两个警察夹着他,他只来得及对他们苍白一笑,然后被塞上警车离开了。
妈妈坐在地上失神地流泪,林智硬要挤进她怀里,摇她,喊她:“妈妈!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林敏走到爸妈的房间,地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清洗,血红地映入她眼睛里,她吓得跌坐在地上,猛地跑到妈妈身边,她也曾这样依赖过妈妈。
后来她知道,妈妈被爸爸捉奸在床,爸爸一气之下,杀了那个男人,被判十年。
八年说长也不长,但足够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老去。
麻将桌上的一个男人叫:“阿梅!倒杯茶给我!打这么久连喝的都没有,你想渴死我啊?”
英梅叼着根烟,冲楼上的林敏喊:“林敏!泡壶茶来!放假有时间,也不知道帮帮我的忙!”
林敏极力地想忽略这些声音,但这些不速之客仍然源源不断地闯进她耳朵里,“林敏!死丫头!你又发什么疯?你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啊?叫你做点事情都不肯做?”
林敏拍下书,忍着满心的不耐烦,提着茶壶下楼,英梅指挥她:“给每个人都倒一杯!”
她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把茶壶放到英梅面前,推倒了她几只麻将,“我要出去,给我二十块钱。”
英梅忙拾起麻将,把茶壶扔地上,骂说:“讨债鬼!”但还是给了她二十块钱,“走走走!别碍着老娘发财!”
林敏去了图书馆,她本想找《战争与和平》来看,却没有找到,拿了本《包法利夫人》,想寻个角落坐下,却发现了角落里的陈行。他低着头,侧脸突显鼻子的挺拔,不知在看什么书,看得这么入神,以至于林敏在他对面坐下,他也没有察觉。
林敏不想打扰他,把自己浸入小说世界里,她很快忘了对面的陈行,而满心满脑子都是书中的人物。直到管理员提醒准备关门了,她才从书中抽离出来。
两人同时抬头,相视一眼,陈行惊讶地笑说:“林敏?你怎么在这里?”
林敏挥挥手中的书,笑说:“和你一样。”
“你怎么没有叫我?”
“我看书的时候也不希望别人打扰我,你在看什么书?”
“《战争与和平》。”
林敏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觉得好笑,“这本书我刚才找了好久,原来被你拿走了。”
管理员再次催促,两人把书放回原位,出了图书馆。夜风凉凉地拂面而过,他们并肩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内心却很宁静,像置身于春暖花开的草原上。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陈行问。
林敏摸摸外套口袋里的钱,刚才买笔花掉三块,坐公交车花掉两块,还剩十五块。她笑着点点头,“好啊。”点东西的时候只点了一杯十五块的奶盖绿茶。
他们聊学校的趣事,聊看过的书,林敏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珍惜时间,这么舍不得时间,她喜欢跟他聊天。
买单的时候,虽然陈行说要请她,但她还是坚持付了自己的钱,这让她觉得自己和他是平等的。
陈行提出要送她到公交车站,林敏拒绝了,因为她根本没有钱坐公交车回去。两人在店门口分手,陈行说:“我们加一下微信吧?回到家你给我发个信息,别半路被人拐走了没人知道。”
林敏就笑着答应,微信是她的小世界,让什么人进入这个世界,她严格地把控着,一直以来只有林智,现在又多了一个陈行。
“路上小心。”陈行说。
“你也是。”林敏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她回头去看,发现陈行还在目送她,他笑着朝她挥挥手。他的笑很温暖,只有人生一路顺利的人才能这么笑。
林敏再次转身,这回她走得很快,她走到公交车站,打电话叫林智来接她。林智不情不愿地骑着自行车来了,她坐上后座,靠着他的背,姐弟俩迎着凉风,在夜里相依。
4
永升激动地说:“敏敏!你要上大学了!”他觉得这一天来得好快,快到他抓不住遗憾的尾巴。
林敏点头笑笑,“爸,你太夸张了,又不是考上清华北大,你这么开心干吗?”
永升说:“什么大学都没关系,我很开心你长大了,从怀里小小一个婴儿,长成现在这样,这么漂亮,这么聪明……”
他对孩子们羞涩地报以一笑,低下头抹去眼泪。
“我到外地上大学以后,就没法每个月都来看你了。林智考上市一中,学校离家太远,他得去住宿,恐怕也不能常来。”
永升点点头,极力笑着,怕儿女们看出他的难过,“没关系,你们好好学习,我就开心了。”
探监时间结束后,林敏如往常那样,注视着永升被带走的背影,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很多小时候的回忆,她知道他爱她,没有被岁月带走的父爱,她哽咽说:“爸,我爱你。”
永升听到了,他没有回头,他假装没有听到地继续往前走,待离开了林敏的视线范围后,他跪倒在地,像个孩子一样痛哭。
林敏和林智出了监狱,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她对他说:“你今天太沉默了,这样不好,下次再来,你得表现得跟以前一样,别让他看出什么。”林永生沉浸在女儿上大学的喜悦中,却不知一双儿女有事瞒着他!(原题:《英梅麻将馆》,作者:苏浥。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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