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鬼故事别墅双艳在线阅读(民间鬼故事殡仪馆工作)
故事:深夜丈夫和5岁女儿身亡,母亲翻女儿玩具时发现古怪(下)
故事:深夜丈夫和5岁女儿无端身亡,母亲翻女儿玩具时发现古怪(上)
10
“贩毒吗?”徐鹏一个哆嗦。
“怎么就惹上贩毒的了?作家?”张怀满像是没怎么听懂前面的意思,诚恳地要求解释。
“听雯姐的意思……那个深夜闯进姚静家卧室的行凶者,是买凶杀人。他受雇杀掉雯姐,因为我们雯姐啊,很可能在跟张汉的接触之中,展露出了什么让人不安的东西……或许是不经意的切中要害,又或是张汉单纯的误解——警方监视张汉,因为张汉跟贩毒有瓜葛,是这样吧,雯姐?”乔姗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确定便转而问道。
“大致没错。”钱子雯点了点头,“张汉确实跟贩毒有瓜葛。胡警官告诉我,从三个月前开始,也就是年前,四川多市的警方连线布控了四个互有关联的贩毒体系,想要在摸清所有涉案人员后同步收网。呃,是的,他们分布在四个不同的市区,主要贩卖的都是一种纯度极高的冰毒,有理由相信进货渠道是一样的。”
“为了不去打草惊蛇,关于毒源的调查,警方都是暗中进行的,最终通过巴拉巴拉,巴拉巴拉的手段把制毒点范围缩小到这个区县里——具体什么手段他们没说,虽然我很认真地追问了……范围缩小了,具体位置还是无从得知,直到一个月前,一个灰色线人提供了“张汉”的名字,那个接盘潘斌海杂货店的男人。”
“所以,警察就开始监视杂货店?这就是知晓你去过那里的原因?”陈铭确认道。
“是,陈局,我想身为警察,您一定也很熟悉这一套——张汉,本地人,初中辍学后到处打过工,在接手杂货店之前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他们想通过秘密监视,找出张汉背后的制毒点,还有同伙什么的。但实际上,张汉就是终日坐在柜台里玩手机,偶尔卖给别人几个螺丝钉,一包烟……晚上出去吃个沙县,就店睡觉……
“杂货店里不可能有制毒设备,也没见到过疑似运毒者进出杂货店。冰毒藏在杂货里的可能性也被排除了,胡警官说,他的几个同事,趁张汉出去吃饭的间隙溜进店里,用搜毒犬,高效仔细地排查了所有品类的商品,和所有房间角落,均没找到一丝藏毒的痕迹。这样的突击搜索已经在不同时段进行了多次,每次都是毫无收获。”
“很棘手的样子。”肖冰唏嘘。
“不能直接逮捕张汉吗?”徐老太问,“审问他?”
“不行的,这样不行。”乔姗说,“这样不就打草惊蛇了?如果张汉被抓,他的同伙察觉到了危险,就会东奔西逃,全部抓获就更不可能了。”
“嗯,说的没错。”钱子雯稍微想了想,继续说道,“本来,这几天,警方就要放弃监视张汉、和他的杂货店了。直到我和姚静遭到袭击——根据行凶者的招供,一个男人给了他一万块钱,叫他去杀掉‘那个外地的女胖子’,也就是我,嗯,那个男人正是杂货店店主张汉,容貌描述相符,那眯缝的小眼睛是逃不掉的。
“所以现在有两个重点,第一,对警方来说,上述事实一下咬死了张汉的嫌疑,不能撤销监视行动。第二,对我来说,到底是哪个细节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进而害死姚静?
“两位警官叫我好好想想,这十分重要。他们还叫我待在局里,直到收网完毕,都不要擅自出去,从安全角度考量……嘿,狗屁!我可不同意。”
“悠着点,小雯。”徐老太说。
“我会的。”
11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告诉韩警官,我认为是潘斌海的事,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何以见得?”
“因为姚静跟张汉说过,说我对两年前潘斌海的事情很感兴趣。”
我没有跟张汉说什么话,而姚静跟他说的,也就只有这句了,起码在我听来……我继续跟警官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两年前的潘斌海事件,就是针对贩毒体系的一个潜在突破口呢。害怕我找出什么致命的信息,对他们有害,就先发制人地想要了断我。
“悬。”他回了我这一个字,真是一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家伙。
“或许不是太合理,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了。”
“那就再想,还有。”他撂下一句,“别跑出去,好好躲着。”
听罢,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我说不上来地难受:一是他对我想了好久的假设异常不屑,二是他叫我好好躲着,我害死了姚静,我可不能干躲在这里。
中午,我又找到了胡警官,想跟他复试一遍刚刚的假设,看他有没有更好的反应。胡警官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一个五十岁往上的男人,面色愁楚,对警官的话不住点头,时不时地问上几个问题,语气略愤慨。
“他是姚静的叔叔。”男人被送走后,胡警官跟我解释,“他不住在这里,特意过来的,你知道——你的朋友没有什么亲人了,除了那个疯姐姐。那个男人会照料她后事的……你有事吗?想到什么了?”
我再次说出自己的想法,比那个刁男好一点,胡警官拄起了腮,想了一会:“嗯,是吗……”他喃喃自语,像是在思考,“可是……如果潘斌海事件确实跟他们有关系,潘斌海也是毒贩什么的,张汉也不可能单凭‘你对这件事感兴趣’就杀你啊,你说对不对?知道这件事的人多了,你被针对,肯定另有说法的。”
有道理,不得不说。可是,我实在是黔驴技穷了,脑袋想破也帮不上一点忙。
“潘斌海也是毒贩?”我有的没的问。
“不知道,一个死人也不好查了。”说到这里,韩警官叫他,中断了我们的对话。
三个小时后,我溜出了公安局大楼——不知怎么地,可能是第六感吧?我就是觉得16年的潘斌海事件不简单。
有人说我的求知欲是好东西,也有人说我就是只多管闲事的女肥猪。抛开会给缉毒行动带来帮助不谈,本来我就是想要探知的,探知潘斌海悲剧背后的真相,那些断头娃娃,失踪的鬼公主,都意味着什么?
现在,事情复杂了,不只是满足求知欲那么简单:我被卷进了罪恶的旋涡之中,姚静失去了生命,严格地说怪我,是的……我想着,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市北的精神护理中心——前面提到,有人说我的求知欲是好东西,而姚静就是其中之一。
与其说我做这些,是为了协助警察缉毒,不如说是为了“复仇”,为那个学校里不止一次地鼓励我、包容我、肯定我的寝室室友。我要找到整个暴力圈后面的关联与真相,如果警察不认同我的调查方向,我就自己去查好了。
12
本·皮埃尔杀过不少人,但直接用车子撞击,还是第一次。他怕自己搞砸了。如果不是兰道夫的指令,他更倾向于把车停下,再用手枪解决对方。
一切发生于毫秒之间,兰道夫的嘴里发出类似于兴奋的哼唧。奔驰像一头看见红布的公牛,横扎进还没开花的浓密油菜田。窗前的视野立刻被层叠的油菜秧盖住,皮埃尔踩下刹车,引擎发出不爽的抗议,又滑行了好长一段,才慢慢地停下来。
“他躲开了。”兰道夫说。
“躲开了?”他的心一沉,“我觉得撞到了呀。”
“那是一块石墩。”
“我操他——”本·皮埃尔抽出手枪,打开车门,从那东倒西歪的作物里挤出来。兰道夫紧随其后。他们匆匆又细致地查看了一番,没有看见尸体。
“那他人呢?”
“我怎么知道!”
皮埃尔屏住呼吸,环顾四周茂密的油菜秧,有一种危险的预兆。对于他的职业来说,这种预兆往往容易演变成最严重的后果——如果那小子在暗处袭击我们,抢过我的……不对,他没有手,没法子……
就在这时,兰道夫大喝一声,紧跟着的,是汽车的引擎发动声。皮埃尔往那边看去,还没来得及发应,那奔驰的翘臀就撞上了自己的胸骨,兰道夫也被撞了。这辆算是跑车,马力很大,如果踩死倒车,只需要五六米的蓄力,就能把人撞出个好歹。
两人呻吟着倒在地上。兰道夫的腿被碾伤了,而皮埃尔的胸腔一阵热流,嘴里吐出了血水。那奔驰还在继续倒车,谢齐林就摊在驾驶座上,紧紧抵着靠背,踩着倒车……所以,他刚刚侥幸躲开了?然后躲在油菜花丛里,在我们下车之后,顺势爬进来……天呐,皮埃尔绝望地想,我应该把钥匙拔掉的……车门及时关上,也不至于这样。
引擎声再次像发飙野兽般响起,这次是油门。他听见谢齐林的尖叫,和兰道夫的祷告声。他不想祷告,搞得好像自己就一定会——
奔驰沿着相同的轨迹,再次碾过两人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冲进田里。这偏离了原先的路线,对谢齐林来说。不过,考虑到速度的因素,还是划算的。
13
“我是她妹妹的朋友。”
“嗯,进去吧。”老护士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半扔半递地给我一把钥匙。实不相瞒,在来这里的路上我练习了好久,一再地改善用词与细节,只为了能顺利和姚莉说上话,看来是我多虑了。
姚莉盘腿坐在床上头低垂着,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那栋别致的玩具别墅,就这么被她环抱在怀里,把病人制服怼得满是皱褶。
“姚莉。”我叫道。她这才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我一会:
“你是上次和我妹一起来的。”她喃喃道,一提到“妹妹”,又难以自制地哭了起来,伴随着哀嚎,不断控诉着自己的悲惨命运。
我害怕她的失控招来值班护士,那样我们的交谈就要结束了。
“你上次说,叫我帮你找鬼公主的。”我努力压过她的声音,说道。
姚莉不哭了,但还是很悲戚,又看了我一会:“你找到了吗?”
我摇摇头,顺势在她旁边坐下:“我需要一些线索。”
“线索?”
“信息,就是关于它的信息。知道得越多,我就越可能找到它。”
看着姚莉变得认真、且严肃起来,我等着,病房里的小挂钟发出戏剧性的滴答声。
“鬼公主穿着棕色的裙子。”
“嗯,还有呢?”
她从怀里把玩具别墅拔出来,放在我们俩之间,然后拿出白裙子的“小兔”。
“跟这个有点像。”
这样下去不行,我意识到,自己必须目的性地引出一些话题。
“嗯,那它为什么叫做‘鬼公主’呢?”我铁下心问,“它是鬼吗?”
她怔了一下,回答我: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是女儿给它起的名字。说到这里,哽咽又如约而至。
“你,你要帮我,我找到,到它!”姚莉边哭边说,又像阐述事实,通知噩耗似地告诉我,“姚静死了。”
紧接着,她的表情就呆住了,回到了我刚进门时的状态,抓过玩具别墅,把它抱在怀里,眼睛空洞。
“他不喜欢这个家。”
“什么?”
“他不喜欢这个家。”
反应了好久,我才知道她说的是潘斌海。
她继续说了下去,如同呓语:“他也不喜欢潘晓,不喜欢……哼哼,我们的女儿……但女儿喜欢他,喜欢这个死男人,因为他是她爸爸。笑死,我要笑死。从来不会给女儿买任何玩具的,除了这个——”她又把别墅拿到我的面前,我看到里面的三个娃娃,正在毫无人性地笑着,“这就是女儿的命根子,我,我都没告诉她,不能告诉她!这还是我把那个男人臭骂一顿,他才想着买的,唯一一件……”
“你把潘斌海臭骂了一顿?”我反问。她颇惊讶地抬起头,估计是因为我直呼潘斌海的名字,而她觉得我不应该知道这个。
“骂了什么?”我接着问。
她重复我的话,对问题表示不解,像寻求安全感那样,身子死死抵着那套玩具。
“我觉得这对鬼公主的下落很重要。”我半认真地说道。
姚莉惊讶地看着我:“是吗?”
“是的。”
她点了点头:“我骂他又跟别的女人搞。就在儿童节的前几天,被我抓到了……”
“哪个女人?”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她先是要我保证“鬼公主必会找到”,又请求我砍了那个行凶者的狗头——她已经知道杀害姚静的人被抓住了,当然,她也只知道这么多。
“我会帮你找到的。还有,我会砍掉所有人的头,如果他们也需要为姚静的死负责的话。”
她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告诉我那个女人的名字。
14
“姚莉跟你说了这么久?”还钥匙的时候,老护士惊奇地问我。
“是啊。”
“你们以前见过吗?”她解释道,“如果没见过,那就太神奇了——姚莉从不跟陌生人说一句话。就连我们护士,也要一个个慢慢地打破她的戒心。”
哦,这倒是新鲜事。
就在我走出护理中心大门,准备叫车回去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瞬间把我扯到了玄关的一边。我受到了惊吓,挣扎了一会,直到看见韩警官那老鹰一样的眼睛,严厉不已地瞪着我。
“你不要命了?我们的任务还要呢!”他压着嗓子吼道。胡警官站在玄关的另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
他们把我当成那种混小子,把老师的警告左耳进,右耳出——我不能随便走动,张汉他们或许会再次下手,而且,看见我乘着出租车满城跑,张汉或许会察觉到自己如今的境地,总之,是有可能,谁说的准呢?他们说,但我就是不理解其中的逻辑,我和围绕张汉的监视行动,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不是必然不必然,我们已经处于最后阶段了。”胡警官说,“上面说没法拖下去了,如果这几天再找不出制毒点,只能直接收网了……”他的意思是,虽然上面这么说,但他们警队想要个结果——整月的监视与蹲点,要是全然白费,最恶毒的人还是逍遥法外,他们没法给日夜冒死加班的同事交代。
这回,我算是有点懂了:他们急于在这最后的期限里找到突破口,且不允许任何人帮倒忙,给整个行动添加哪怕是一丁点的风险。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帮倒忙,我把那张便利贴摊在手心里:上面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出自姚莉之手。
“西——蒙?”韩警官念了出来,眉头皱着。
“这是潘斌海在给女儿买玩具别墅区区一周前的时候,姚莉抓到他和西蒙出轨。”我补充道,“西蒙是潘晓的外教老师。”
两位警官似懂非懂地看着我,我想应该要解释得更清楚一些:“这可能就是你们要的突破口,听我说,关联是这样的——被姚莉抓到与老师出轨后,潘斌海反常地给女儿买了那样豪华的玩具别墅。死亡事件发生的时候,玩具别墅翻倒在地,娃娃可拆卸的头被拧掉,还有一个叫‘鬼’的下落不明……这么多莫名的意象,虽然具体的还不清楚,警官,我觉得调查这个西蒙,可以查出点什么?因为总归我想,这样一个烂透的父亲,突然给女儿买这么贵的东西有点莫名其妙……”
“那或许是另一件事,跟毒贩没有关系。”韩警官说,可以听出立场稍微松动了一些。
“万一有呢?”我越说越激动,“别忘了,张汉的杂货店,曾经就是潘斌海的,如果张汉跟贩毒有染,谁能保证潘斌海没有呢?”
我再一次提到昨天,杂货店里,我在展露对潘斌海事件兴趣的同时,哪句话,哪个举动切中了他们的要害,所以才招来了杀手,导致又一悲剧的发生。
“查一下吧?这个外国女人?”我近乎央求。他们没有回应我,只是默默地把我请进了车。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也没和我说上一句话,但看着韩警官小心翼翼地把便利贴揣进了证物袋,我知道,求知欲得到了肯定,它的结果也并没有被忽视。
反之。
15
“旧案线,和贩毒线连到一起了。”乔姗笑嘻嘻地说,“果然是雯姐,故事不简单呐!”
“别说得跟虚构的一样,小姗。”钱子雯摆了摆手,“这不是故事,而是我的切身经历。”
“话说,姚莉真可怜。”徐老太叹了口气,“丈夫孩子死了,父母死了,现在唯一的妹妹也……”
“是啊。”张怀满应和,“真的是惨绝人寰。”
“西蒙是哪国人?”短暂的冷场,肖冰问道。
“还是别说了。”钱子雯苦笑,摇摇放在桌子底下的录音笔,大家差点忘了这事儿,“如果要成册纪念,虽然不是销售,但也不要把国际形势牵扯进去了。”
“那就继续吧,作家,后来怎么样了?”张怀满问。
“后来,两位警官展开了针对西蒙老师的调查。”
“那你呢?”徐鹏追问,语气有些坏坏的。
“我?我去参加了姚静的葬礼。”
16
看着本·皮埃尔的尸体,兰道夫静静地等,躲在作物丛里。该来了吧?
一个小时前,他大难不死,只是废了一条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杰克·肖恩打了一通电话。
“你不该跟我通——”
“本死了。”
“什么?”
“谢齐林朝那个农庄的方向去了。”兰道夫想了片刻,还是补充了一句,“开着我们的车。”
短暂的沉默。兰道夫以为杰克会问,他妈的那个鸟人手都没了,是怎么开车的?他正准备解释。杰克转而问道:“你伤得重?”
“一般般。但需要救援。”
“我会安排的。”
“嘿,都这个关头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挂掉了电话。兰道夫再想打过去,却是通话中——这是在叫救援吧?应该是的。抱着这般希望,兰道夫在油菜里流了一个小时的血。
现在,一辆低温运货的车子停到了路边。
“唔!唔!”兰道夫奋力地爬出来,趴到路崖上面。车里下来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都是中国人,特别是那个女人,就算把帽子压得很低,表情多么冷峻,也是一副东方美人的样子。
“你是兰道夫?”其中一个男人用不尽标准的法语问。兰道夫死命地点头。
“你,你们,是,所里的?”
“是。”女人回答。两个男人拿出一个黑色麻袋,开始处理本·皮埃尔的尸体。
“我得止血。”
“知道。”女人漫不经心地回答。兰道夫等着,等着他们把皮埃尔扔上车。可怜的兰道夫,他迫切地想要见着急救箱,谁知,等到的,竟是又一个混黑的麻袋。
还有一发格洛克的子弹,穿过消音器,打在他笑容僵住的脸上。
“抱歉啊,计划变动。”
“……”
17
姚静的叔叔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我不知道他平时笑不笑,在葬礼的过程中,他和在场的寥寥数人一样,面无表情苦着脸。其他人都给我一种正常的感觉,脸上只是暂时的苦痛,葬礼结束后,生活还要继续。而那位大叔给我的感觉却很不一样:就像是一种常态的延续,而不是为了场合而佩戴的情感。你们能懂吧?
这或许跟气场有关,有些人生来就是严肃愁苦的气场,我觉得这样的人适合从事一些丧葬工作。嗯,题外话。
在殡仪馆念诵经文的时候,我们站成一排,姚静的叔叔就站在我的左边,再往左是姚莉,她由一个年轻的女护士陪护着,手中依然紧抱着那栋玩具别墅,哭成了泪人。我的右边大多是姚静叔叔家的人,还有几个,看来像是公司的朋友。
经文冗长,看着姚静的棺材,我的心一阵阵地绞痛,慢慢地,脑子也开始开小差:现在警官们在干什么呢?我猜他们肯定不会直接讯问西蒙——介于任务的缜密性,他们不得不考虑到西蒙老师的贩毒嫌疑,铺了那么大的一张网,目前毒贩们仍是蒙在鼓里,不能功亏一篑,是的,他们一定是在“旁敲侧击”地调查她。
五月的下午,已经开始有些闷热,在这样封闭,隔壁还烤着火的小屋里更是如此。墙上的秒针也看起来黏糊糊的,走得异常缓慢。老者念诵的经文,姚莉低声的啜泣,还有隔壁房间火化其他尸体的声音,加在一起。
我把它们当成一种白噪音,开始陷入思考:当时,潘斌海为何如此狂怒,狂怒到怒吼,以至于弄死自己的女儿?这一点没人知道,除了两个死人之外。而死人不会向活人透露任何信息,这是铁打的规则。
话说回来,我觉得这“狂怒的原因”很重要,要是能搞清楚,或许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不!别碰她!”思绪被一声尖叫打断,我回过神来,经文已经念完了,要进行遗体火化的环节。发生了什么?我循声望去,只见姚莉横在殡仪馆工作人员和姚静的棺材之间,奋力地阻止他们把遗体推入火化室。
大家都想要做些什么,却没有具体的行动。那年轻的女护士哭了起来,可能是觉得自己要被问责。姚莉失控了,一只手仍然扯着那栋玩具别墅,另一只手敌意地指着那些人,那些在她看来要侵犯妹妹的人。
“不要碰她!”她又喊了一遍,作势要用别墅抡他们。我知道姚莉是不会动真格的,跟那些人的死活无关,而是她无法忍受玩具别墅的损坏。那些工作人员哪能知道,他们吓坏了,在姚莉的恐吓下节节后退。
我想上去帮忙,劝劝这个可怜的女人——我觉得她应该会听我的。就在这时,她的叔叔抢到了我的前面,目光冷峻,让我不寒而栗。他暴力地制住了姚莉,把她一把拉到墙角,那很疼,可以看得出来。姚莉急了,像荡兽一般猛扑向那个男人,却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姚莉本人在内。
“啊!”局势彻底失控,姚莉嚎叫着,扒开那个扇她的家伙,往参加葬礼的人群冲去,那架势像是要杀人,像是把以往所有噩耗的负能量聚集起来,火力十足,难以抵挡。大家乱了,开始四散躲避,唯独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栋娃娃别墅,大概三个足球那么大的豪华玩具——就这么被甩到了天顶,又呈弧线坠落下来,只听“砰”的一声,像西瓜那样裂成两半,娃娃公主们掉了出来,两半残骸分别滑进房间的两角。
这时,殡仪馆的保安终于赶来开始应付这一片混乱。姚莉惊呆了,看着那摔碎的玩具别墅,丧失了语言能力、肢体动作、脸部表情和全部攻击性,就这么半哈着腰杵在原地,被两个保安无情地架了出去。
最后,不如姐姐的愿,妹妹还是被送进去火化了。大家六神无主地唏嘘着,我穿过人群来到房间中央,胡乱地捡起那几个娃娃和别墅的残骸。
“姐姐是疯子啊。”听到谁这么说,我感觉有些难受,心里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些残骸还给姚莉,看到这样子,她会更难过吗?我不确定,颇担忧地看着手上那三个娃娃。
不。
怎么……是四个?
18
“四个!”肖冰震惊不已,“鬼公主回来了?”
“难道是被在场的某人趁乱放进去的?”徐鹏戏剧性地分析道。
“你们别瞎猜了。”乔姗说,“明明是雯姐眼睛不好,花了。”
“这样啊!”张怀满十分扫兴的样子,“我还以为……”
“那个那个,你想的是对的,医师。”还真有人信以为真,乔姗哭笑不得,“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张医师噢了一声,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感觉好玩,继续把注意力投向本轮的讲述者——钱子雯没有意义地笑了一下,肯定道:“是的,那是鬼公主,棕衣服的鬼公主,它回来了。”
“是被人趁乱——”
“估计不是的,徐小鹏。”钱子雯话锋一转,放出一个钩子,“为什么不是呢?因为我进而发现了这栋玩具别墅本身的玄机。”
19
我对手工这档子事可谓一窍不通。天生笨人,手脚僵硬,有时候甚至连衣领都翻不好。但我的爷爷是一名工匠。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但是看过猪跑。从小在各种榫卯,木工,摆件的包围下长大,我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东西被人工拆卸过的痕迹。
在殡仪馆的走廊上,我先是被那突然闪现的鬼娃娃给震撼到了。它是从哪里出来的?太神奇了,或者说是诡异——就像黑魔法。
我的手开始发抖,那四个娃娃也跟着我的频率发起抖来。那个被潘晓称作是“鬼公主”的娃娃,看起来要比其他娃娃小一点,或许是深色衣服的缘故。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娃娃本身移开,去探寻成象背后的原因……吓,原来如此!当我看到两半别墅内侧的一些拧扣时,终于恍然大悟。
鬼公主是从别墅里摔出来的!
嗯,是,一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这栋玩具别墅本身就是可以拆卸的,里面几个小房之间的夹层正好可以塞进一个娃娃;第二种,这些拧扣是被谁后加上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藏匿鬼公主。
我想要彻底搞清楚,只能继续求助那两位警官——需要找到这套玩具的生产商,确认其原本是否能够拆卸。他们会继续帮我吗?真的说不准,如果我是警察,几次被一个写文章的家伙牵着鼻子走,别的不说,总归是会心生不爽的。
“你帮我找到了?”晃眼,姚莉站在我的面前,周边的人不甚友好地看着我们。
“我找到了,就是在……”
“你太好了,我……我没错信你。”姚莉低声呓语道,拿过我手中所有的,本属于她的东西,“可惜它们的房子被我弄坏了。”
这是可以修好的,不止如此,就连鬼娃娃也是从这——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接到了一通电话,陌生的号码,是哪里的座机。现在谁还会用座机打电话?除了办公室之外,因此,我猜是警官们打过来的,不敢含糊,赶紧接了起来。
“钱女士。”传来胡警官让人舒心的质朴嗓音,“你在哪里?”
“姚静的葬礼。”
“葬礼怎么样了?”
“嗯……还挺好,有事吗?”
说到这,姚莉已经被几个护士接走了,和鬼公主一起。我也顾不上再看那个娃娃一眼,因为从胡警官说话的语气里,我感觉会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我们查到了一些东西。”
20
葬礼结束的当天晚上,我和两位警官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轿车停在一家购物中心的地下车库,我们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那位乔装的女警从四楼的外教中心下来。
“所以说……”韩警官坐在副驾驶座,头也不回,不过听得出是在和我说话,“姚莉疯了,大闹葬礼,然后摔坏了那个玩具,丢失的娃娃就从里面掉出来了?”
“没错。”我再次提醒他,“我们需要找到生产商,那些拧扣,我觉得很重要,它们到底是——”
“知道,会的。”韩警官有些急躁地打断我,估计心里正在嘀咕,那位女警怎么还没下来?他不停地瞅着那扇电梯门,视野被一辆停靠不规范的白车半挡着,有些糟心。
我因为另一件事看了看表。半个小时前,他们派了几个便衣警察去护理中心索要“鬼公主”,叫护士方面先做好交接工作,现在应该已经到手了吧?我为此感到欣慰,他们最终还是肯定并跟随了我的调查方向。
当然,这不是凭空肯定的。他们肯定我,并让我和他们一同坐在这里,是因为我提供的线索给了他们一个突破口:刚刚在电话里,胡警官告诉我,他们从网络个人记录里找到了疑点——西蒙,潘晓的学前外教老师,在潘斌海和潘晓双亡的次日凌晨,就毫无征兆地买好机票,乘最早的航班回了家,等了足足五个月,才又回到中国。
是的小姗,这足够可疑。
“虽然和毒贩没有太直接的关联,但也足以我们深入挖掘一下。”韩警官如是说,所以就有了现在的情景:我们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里,等着假扮成宝妈的便衣女警去摸西蒙的底。
至于能发现什么,我们不知道,只是祈祷。
“操!”女警还没有下来,正在看手机的韩警官发出一声低沉的叫骂。
“怎么了?”我问。
省公安厅决定明天晚上全线收网,不管到时候是否能找到制毒点。“不能再拖延了,风险越来越大,得不偿失。”这是他们微信群里一个长官的原话。
“这明摆着就是放弃了。”胡警官也愤愤地骂道,“操!”
我感觉到车里窝囊的气氛……照目前的推进速度,肯定是来不及的。明天晚上?这是在开玩笑吗?
几分钟后,女便衣回来了。她说自己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点,西蒙就是一个普通的外教,一头灿烂的金发,大概30岁左右,看起来还要年轻。别的同事对她赞不绝口,称“孩子交给她准没事”,“不管是私下,还是工作里都是一个好人”。
西蒙给了女便衣一张自己的名片,背后写了一个日期,是她们说好下次带孩子过来的日期。
“真他妈……”韩警官猛拍安全气囊,把名片攥在手心里,“难道就没有什么获取更多信息的方法了?”
前面也说过,西蒙若是跟贩毒集团有瓜葛,就算这只有一丝的可能性,也不能轻举妄动,直接讯问她:现在的毒贩精得很,稍微的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整个收网计划也就打了水漂。所以,回答是没有,在收网行动之前,没有获取更多信息的方法了……
对了,还有鬼公主。
“还有鬼公主……”我颇没底气地提醒道,其他人没有反应,韩警官又骂了一声,也就没了下文。
他们都要放弃了。在开出车库的时候,我察觉到这一点——三名警官的脸上,已没有了先前的坚定。
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试一下,在时限之前。毕竟,拼图的碎块已经搜集够多的了,只是缺少那关键的几环。小时候,拼完朋友家那种一千张的拼图,我用不了一天的时间,有时候图块还是残缺的,我依旧拼完了。现在,希望自己能拿出当初的劲头来。
如果说害姚静死是我多管闲事的错,事已至此,我要一错到底。
21
“一错到底,真的是我认识的雯姐之作风。”
“哈哈,过奖了小姗。”
“公安厅很过分。”张医师说,“怎么能把时限设得那么……仓促?”
“其实不过分。”陈铭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这也是一个难以两全的抉择。”
“确实。”肖冰认同,“陈局肯定深有体会。”
子夜已过半,诡话正酣。今夜的第四个讲述者,给了大家难得的故事体验。
22
已经很晚了,可时间宝贵,我于深夜十点赶到了市北的精神护理中心。
“已经关门了。”门口的保安告诉我,“闲人莫入。”
“我是来看姚莉的。”
“姚莉?”保安脸上闪过一丝畏惧,“那个在妹妹葬礼上……的姚莉?”
最后,当着他的面,我给他们的护士长——也就是当初给我钥匙的老护士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我说有一些很重要的问题,必要问一问姚莉。护士长顿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我听护士说,葬礼上,有位好心人想帮姚莉稳定下来,却被那个天煞的男人抢了先……是你吧?一开始的那位女士?”
“可能是吧。”我回答,“如果你说的那位女士很胖,就没跑了,是我。”
“上来吧,姚莉还没睡。”她说,“可能也不会睡了。”
我在保安的护送下走进了深夜的精神护理中心,来到姚莉的房间门口。
“怎么回事?”我问护士长。
“她没给那些警察娃娃。”
“啊?”
原来,姚莉听说有人要来索要鬼公主,就事先把之藏了起来,就像一个誓死不屈的党员,那架势,护士长说就像“活剥皮也不会就范的”。
一开始那些警察很是为难,直到接到一通电话,便撂下一切仓促离开了——我猜那是韩警官的电话,告诉他们公安厅的跳脚决定,也就一起丧失了斗志。
姚莉还是坐在那个床角,姿势也一样,抱着摔成两半的玩具别墅,唯一不同的是哭得比上次要惨,在经历了这样的一天之后。她看见我吓了一跳,似乎没料到我会来。
“我可以帮你修好。”说着我拿过她手里的东西,对着那一小时前已被证实是后安装的几对拧扣,轻轻地把别墅接好了。
“谢谢。”她不自然,却真挚地说道。
我没有回答,跟她一起坐了一会。半晌,是静默打开了她的话匣:
“我没有任何感觉。”
“什么意思?”
“鬼公主找到了,但……但我没有感觉好。”姚莉此时的眼睛是直的,直得可怕,“其实吧,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找它。我只知道要是一直找不到,心里就一直缺一块东西……现在那块东西还是没有填补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问,她抬起头来。
“你的丈夫……那个,潘斌海,他会不会做手工,木工什么的?”
一提到潘斌海,姚莉摆出深痛恶绝的表情。
“拜托,看在我帮你找到娃娃,修好别墅的份上。”
“他会的。”
“会?”
“会改装一些小东西。有时候也做一些小木工,很丑,漂亮的也没送给过我和孩子。”
我点了点头,暗忖道:潘斌海买了这套玩具,还没送给女儿的时候,就在上面动了手脚。
“潘晓上了几年的外教课,在……西蒙老师那里?”我另起话头,问出第二个问题。
“很小就去了,上了三年。”
“那应该花了不少费用吧?”
姚莉没有回答,脸上依然印着吓人的困惑,我真害怕她又要莫名地发病了。她没有发病,而是突然问我,语气平和:“你要走了吗?”
“你想让我走吗?”
“等一下再走。”她说,蹒跚地站起来,移动到床对面的电视机旁,伸手一掏,拿出了一个棕色的小东西——是鬼公主。
“我可以给你,借给你,如果你需要的话。”她说,把娃娃塞到我的怀里,“你是姚静的朋友,姚静很少有朋友,起码我知道的,你是第一个。你很好,帮我找到鬼公主,还,还帮我修好了这个……”她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别墅。
“谢谢你!”我的鼻子酸酸的,想着害死姚静的罪魁祸首,她不知道,严格来说,我也算是其中之一……
“别忘了。”
“别忘了什么?”
“你说要砍了他们所有人的狗头。”
“这个我没忘。”
23
我给过姚莉承诺,现在,我必须尽全力去兑现它。即使不能真的把所有毒贩子的头都砍下来,我没这么大的能耐——让他们全部接受法律的严惩,这是明天晚上将会上演的情节。
我能做的,是咬死“潘斌海事件”这个潜在的突破口,找到那个幽灵般的制毒点,确保没有漏网之鱼,也算是一种圆满的兑现。至少,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
随着情节的推移,我越发坚信,看穿潘斌海事件、看穿那些诡异行为背后的动机,制毒点就会呼之欲出。张汉买凶杀我,就在我表露出对潘斌海的兴趣之后——那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联。
我开始研究这个失而复得的娃娃。两年前,那个悲剧发生的夜晚,它消失天际没了踪影。其实它只是被藏在别墅的内里,一个人工制作的暗间,这个暗间是潘斌海做的,据姚莉所说——想想也是,潘晓这么小,不会有这种能耐。
所以那天晚上,是潘斌海把鬼公主藏进了暗间里?为什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潘晓藏的呢?我把这个娃娃从头到尾打量了十遍,在姚静家旁边的一处小旅馆里,毫无睡意,只想搞出一点明堂来。
将近子夜的时候,我把鬼公主放在桌旁,开始在纸上打草稿,像写小说提纲那样,列出至今所有已知的拼图碎片:
“16年儿童节前的一周,潘斌海与女儿外教老师西蒙的婚外情被姚莉发现。”
“16年的儿童节,潘斌海破天荒地送给女儿一套带有四个娃娃的玩具别墅。”
“女儿潘晓十分喜爱这套玩具,去哪里都带着,好比是她的命根子。”
“潘晓坚持称其中一个棕衣服的娃娃为‘鬼公主’,原因不明。”
“16年9月12日,潘斌海动机不明地于深夜发怒,误杀女儿,随即吞食货架上的老鼠药自尽。那套玩具别墅翻倒在地,三个娃娃可拆卸的头被谁拧掉,鬼公主不见踪影。”
“在惨剧发生的几个小时后,也就是次日凌晨,潘斌海的情人西蒙逃难般地乘上早班机回了国,等了足足5个月,才继续回来教书。”
“时间转移到两年后的现在,18年3月,省警方布控了一个庞大的贩毒体系和其分支,却找不他们高纯度货源的供应商。”
“18年4月,警方锁定了杂货店店主张汉,觉得他与那幽灵般的制毒点有关联,开始了监视跟踪,却至今一无所获。”
“潘斌海是杂货店之前的老板。”
“18年5月,张汉突然雇凶杀进了我和姚静就寝的卧室,冲着我来,却意外害死了姚静。”
“几天后,姚静的葬礼,在一片失控的混乱中,两年前失踪的鬼公主从别墅内部摔了出来,经查证,藏匿的机关出自潘斌海之手……”
这就是目前所有的图块了,我越想越乱,根本就无法着手拼接……鬼公主斜靠在桌角,用她那一贯的咧嘴姿势嘲笑我,好像在对我说:“死胖子,你不可能。”
我切实听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听着挂钟指针的滴答声,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想着自己害死了姚静,想着自己可能无法兑现的承诺——最终,我泄愤般地抓起那个娃娃,捏在手心里,持续用劲,想把胸腔的怒气转化为手掌的力,将之挥散转移。我做的很糟糕,松开手掌,怒气还在体内,并没有减少。偷鸡不成的是,鬼公主被我搞得皱皱巴巴,头也要命地歪向一边。
不能就这样把娃娃还给姚莉。我想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鬼公主的衣服弄平,就差拿熨斗烫了。最后,我要摆正它的头,谁知,却被我一把揪了下来。
这是可拆卸的,我提醒自己,在鬼公主的脖颈处寻找某种接口,眯起眼睛查看着……就在这时,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我发现,在鬼公主中空的身体里,被人塞了一张卷起的字条——我手指笨拙地抽出字条,摊平,看着上面那一串详细的地址,和“接头时间”,心脏猛地抽紧:
我想我知道这字迹的主人是谁。
操!难道是……
从那一刻开始,所有图块开始自动汇集,我渐渐看到了拼图的全貌。
24
就在钱子雯的故事讲得如火如荼之时,桃源西侧三公里的一处农房,农民张贵中一家正在酣睡,只听院子里的两只狗突然狂吠起来。
“狗在叫。”妻子醒了,如是说,叫张贵中出去看看。
“呃,这么晚……”
“所以应该去看看呀!”说着,妻子翻身下床,“我去看孩子。”
两只狗几近狂吼,张贵中睡眼惺忪,打开了房门,那两只白色草狗立刻跑到自己跟前,吠叫不停,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远处,在他们田地的尽头,有一棵百年的老树。不管再过多少年,张贵中不会忘掉那惊悚的一幕:一辆黑色的豪车,狠狠地镶进了老树的树干,车头正在冒烟。他看着那车一路碾过的轮胎印,不由得心生愤怒——他的田都被弄坏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车门打开了,同时一块东西从驾驶座掉了出来。那是一个人,张贵中差点尖叫出声:他没有双臂。
25
收网日的当天一早,我终于打通了胡警官办公室的座机:存在通话记录里,这是我对他唯一的联系方式。
“哪位?”
“是我,胡警官。”
“你打了二十几通电话,从凌晨两点开始。”胡警官唏嘘道,与其说是唏嘘,语气更像是在阐述事实,“你说大半夜的,办公室里怎么会有人呢?”
“我没有你们其他的联系方式了。”
“那你可以打辖区报警电话呐,怎么会没——”
“我是说你和韩警官。”
他不吭声了。我问道:“那张西蒙老师的名片,你们还留着吧?”
“什么……哦,那个名片啊!”他想了一会,“不清楚,应该在老韩那里吧?”
“他没扔吧。”
“这我真不清楚。”
“找到它,拍张照,微信发给我,就是我这个手机号码。”
“等等,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还有,你们得马上去查一些监控。两年前的监控,现在就去做,应该来得及。”
“你发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发现,但我想到了一些东西。”我说,“仍然有机会在时限之前找到制毒点,有些风险,不过值得一试。”
26
“什么声音?”徐老太吓了一跳的样子。
“什么?”陈铭反问。
“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的声音?”
“我没听到啊,大家听到了吗?”徐鹏问。在座的纷纷摇了摇头。
“我去看看是不是什么车祸。”肖冰窜起来,飞速地跑了出去。钱子雯因为故事被突然打断而有些略微的不悦,一只手托在桌面,一动不动地等着,直到肖冰回来。
“没有什么事啊?”
“哦,”徐老太一个哆嗦,“可能是我幻听。”
有那么几秒,大家都有一种不约而同的奇怪感觉,没有人说,就像是一种突然来袭的抽离感,眼前的一切,甚至是自己,都变得是那么地遥远,不真实。
“作家,你发现真相了?”张怀满问,打破了这个诡异的现象。
“不,不算发现真相。”钱子雯哆嗦了一下,恢复先前的状态,“嗯,这不是侦探故事,现实里哪有什么缜密高超的推理?我那晚头脑风暴的成果,不能叫做是‘发现真相的推理’,其充其量只不过是一长串有理无据的妄想,我不指望自己能更像一个什么侦探,我只想找到制毒点,用姚莉的话说‘砍下他们所有人的狗头’,不惜一切代价。”
27
下午五点半,西蒙老师上完了一天所有的课程,距离今晚的既定收网时间,还有区区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那个庞大的黑恶势力即将全线瓦解。韩警官层层上报,最后关头,长官们批准了这个冒险的行为,但我觉得这批准的时间有点晚了,压力十分大。
希望事情能如我想象得那么顺利。
当我和穿着警服的胡警官一同出现在教室的门口时,这个漂亮的外国女人愣了一下,停下收拾教材的双手。
“有什么事?”她充满戒备地,用还算标准的普通话问道。
胡警官清了清嗓子,顿了整整三秒,像是最后慎重地考虑了一下,应我的想法,说出了他A市缉毒警察的名分——截至此,已经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距离全线收网还有半个小时。虽说时间紧迫,但也足够让一个听闻风声的贩毒组织东奔西逃。我坚持让胡警官这么说,说自己是一名正在办案的缉毒警察。假若我的设想没错,我不容许它错——在西蒙面前袒露身份,不但不会“打草惊蛇”,反而更有效率,容易成事。现在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不冒一点风险,根本就不会赢。
还有二十五分钟。
“我干什么了吗?”这位金发美女干着嗓子,脸上掠过一层又一层的阴霾。如果我猜的没错,那是来自过去的阴霾。
“您是哪国人?”我问。
她说出自己的国籍。我和胡警官对视了一眼。
“那么,把不该带的东西带上这么遥远的路程,一定很累吧?”
我以为西蒙会尖叫,高喊“你说什么?”,这是不乐观的假设。事实是,她缄口不言,站在小朋友坐的凳子旁边,不再和我们有眼神交流,只是一个人默默发抖。
“你干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胡警官略表遗憾地说,“我们得带走你,抱歉。”
“我是不是会被枪毙?”她问。听到这句话,可能有点变态,不过事实是——我如释重负。
“你唯一避免死刑的办法,就是戴罪立功。”我把教室的门关上,“想要戴罪立功,就马上跟我旁边这位警官说,两年前,你和潘斌海偷货的那个制毒点,它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我不……”
“你最好知道。”
还有二十分钟。
28
我猜你们开始有点听不懂,请允许我解释。
“富贵春小区54号楼下,三点三十。”藏在鬼公主身体里的字条如是写道。富贵春小区就在杂货店向西两个街区,不远,而后面跟着的“三点三十”,跟潘斌海父女惨剧发生的时间近乎吻合。
当然,这些信息很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还记得在购物中心的地下车库里,便衣女警带下来一张带有西蒙笔迹的名片。那是很容易就辨析的笔迹,跟如今这张藏满玄机的字条,很明显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早八点,我终于联系到了胡警官,向他说出了我的发现,我的设想,和我的建议……就像《海边的卡夫卡》里的一句话“时间没有站在我这边,它是中立的。”没错,留给我们的时间越发地少了,给我的感觉,它非但是中立,甚至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制毒点那边,挥动指针,毫不留情地把我们一点点地逼向绝路——直到中午,两位警官才找出那段监控,结合我的设想与建议,前面说了,他们“层层上报”,每一层都要谨慎地权衡,要不要继续上报。最后,我们只剩半个小时了,若事情出差错,两位警官会替我承担所有的后果。
没错,他们没有提到我,在最初的汇报里就是。
“你觉得呢?小胡?”中午,韩警官反复看着那段监控,问道,“对头?”
“我觉得对头。”
监控里,2016年9月12日凌晨三点半,富贵春小区54号楼楼侧,西蒙拎着一包大麻袋匆匆走进绿化林,等了足足二十分钟,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像丢了魂似地穿出绿化林,落荒而逃。七个小时后,这个外教老师便仓促不已地回了国,一去就是数月。
这说明了什么?
这些都说明了什么?
我想尽可能简洁明了地向大家复述自己当时的“设想”,或者说是“妄想”。为了做到这点,首先,我想先把几个最关键的点列举出来,这些都是故事已知的信息,在这里,没有节外生枝,只是单纯列出罢了。
第一个关键点:潘晓生前执意地称棕衣服的洋娃娃为“鬼”。
第二个关键点:含有鬼公主的玩具别墅,是潘斌海和西蒙老师出轨被抓包后一周买的。
第三个关键点:鬼公主的体内藏有字条,是西蒙写的。
第四个关键点:西蒙按照字条上的时间,拎着一大麻袋的东西来到了指定地点,在什么也没发生的情况下落荒而逃,吓丢了魂。
第五个关键点:别墅里藏匿鬼公主的暗间,出自潘斌海之手。
最后一个关键点:张汉买人杀我,估计是因为在杂货店参观的时候,不经意地触犯了他们的禁区。
希望大家在心里反复几遍我所列举的,以便跟上我的思路。
好了吗?嗯,好了,下面,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但我确信故事十有八九是这样的……
29
我有一个朋友,她不是外教,但也算是一个幼教老师。她把自己的工作简称为“耍猴”。身为一名资深的幼儿教师,她真心觉得让孩子这么小就接受系统化的学习是错误的。
“所以我不单单是耍他们。”她说,不单单是按照常规,告诉他们几个毛绒玩具的名字,然后让孩子跟他们喜欢的意象“一起”学习知识,而是……
那时,我就对“告诉玩具名字”这部分感兴趣。我的朋友告诉我,孩子很吃这一套,再好的老师、教学技巧,也不及一个叫做“珍妮”的毛绒朋友在旁边风趣鼓励的好。
“别的老师也这样吗?”
“好多都这样。”
这不是什么让我感触颇深的交谈,但我却记得十分清楚——回到现在,潘晓对家人说:“娃娃自己说的,它说它就叫这个名字。”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把这句话解读成:“有一个人,她告诉潘晓,娃娃叫什么名字,这是娃娃自己说的,她所扮演的只是一个‘转达者’的角色……”
恕我直言,这两个概念,对于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孩子来说,有什么实际性的区别呢?
我猜想是西蒙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借娃娃之口告诉潘晓的这些名字,暂且如此假设——姚静说过,潘晓喜欢这套玩具,喜欢过头了,以至于上兴趣班,幼儿园都要带着……她把别墅和娃娃带到了西蒙那里,西蒙出于一种类似职业本能,给这些小伙伴们起了名字。
所以,顺着假设往下走,那个世纪难题:潘晓为什么会叫娃娃这个名字?我们把问题里的主语“潘晓”置换成“西蒙”。对啊,西蒙为什么要这么称呼它?
让我们暂且把这个问题放在桌子一边,待会儿自有解答。
接着,根据前面说过的第二,三,四,五个关键点,我像是构思小说那样,拼出了这样一个“有理无据”的故事:早在张汉之前,杂货店旧老板潘斌海,就跟那个神秘的制毒厂有一定的瓜葛,这说得通,否则,这样一个又破又小、生意冷淡的杂货店,怎么能提供潘斌海那么多钱,在外面频繁地谈女人呢?我没有类似经验,但也大致能猜得到,这可不是一项省钱养身的运动。
潘斌海成功攻陷了女儿的美女外教老师,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不清楚。总而言之呐,他们又是一对风流快活的野鸳鸯,关系也止于此,直到某一天,可能是潘斌海说漏了嘴,袒露了自己和制毒的一些瓜葛。西蒙没有因此而被吓到,反之,他们俩一拍即合,研究出了一个铤而走险的“偷毒”方案。
“偷毒”,是的,没错。简而言之,就是虎口拔牙,从毒贩手里偷毒,自己卖的计划。我设想,是潘斌海偷毒,西蒙通过什么方式把那高纯度、在哪里都会大受欢迎的冰毒运到国外去。这一点我已经得到了证实,在前面,我说出“把不该带的东西带上这么遥远的路程,一定很累吧”的时候,西蒙几乎就是认罪了,问起了刑罚的事情……
潘斌海偷毒,西蒙运毒贩卖,这样看似简单、实则危机重重的合作方式,在被姚莉发现其出轨事实后,就变得更加棘手起来,潘斌海不敢贸然去见西蒙,也不敢直接与之联络,姚莉会虎视睽睽地监视他们,他怕出什么岔子。所以,在一周后,借着儿童节的名义,潘斌海给女儿买了那套玩具,想通过女儿,来继续他们的生钱之道。
他先是制作了一个暗间,想把字条藏在暗间里,然后惊喜地发现在娃娃的体内藏东西,这样效果更好。
没错,西蒙把每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写在字条里,通过鬼公主传递,让潘斌海看到,前来赴约。每次赴约的地点都不一样,十分保险,有种万无一失的感觉。谁知,新计划才实行了不到100天,16年的9月12号,潘斌海在夜里打开玩具别墅,发现那个最重要的娃娃不见了。
咦?怎么会不见了呢?
他很快发现女儿的心里有鬼——其余三个娃娃的头都被拧掉了,肯定是女儿在教室里,看到了西蒙往娃娃头里塞东西,却没看清是哪一个,就一个一个地打开看了,最后就……是女儿发现了字条,所以把那个娃娃藏起来了吗?她知道多少,天呐……怀着这样的焦急与惶恐,潘斌海失手打死了孩子,最终,被无尽的恐惧淹没,选择了吞药自杀。另一边,西蒙拿着待分赃的毒款,久久没有等到潘斌海,便想当然地认为是他们的伎俩被贩毒集团发现了,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潘斌海或许已经……她越想越害怕,才会这么仓皇地一跑了之。
哼哼,是。
潘晓把鬼公主藏在了别墅的暗间里,因为不想让爸爸和老师继续这样的传递与接触……就算把之解读成两个人的幽会,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件很罪恶的事情。所以,潘晓采取了自己的行动。而想想讽刺,潘斌海这个傻子,亲手做的暗间,女儿都发现了,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
就这样,鬼公主在那黑洞洞的暗间里,一躺就是两年。直到别墅破裂,被摔在姚静葬礼现场的地板上。
到目前为止,是不是很合理?大家有疑问吗?没有,很好。
陈局,谢谢夸奖。我还没有说完,下面更加重要。
30
那个娃娃为何会被称作“鬼公主”?这是我们之前搁置的一个问题。我想把这个问题,跟“我是如何被张汉盯上的”一起解答,这样,两边都会容易得多。
扑克牌。
答案就是扑克牌,我想。
为什么答案是扑克牌呢?首先,你们可能会认为这不对,因为故事里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这玩意儿……其实提到过,很短暂,但确是提到过,想必像张医师,乔姗这样的实力听众,你们会记得——初见姚莉的第二天,在张汉的杂货店里,我曾呆呆地望着那排摆有老鼠药的货架,思考着潘斌海的自杀。那个货架上除了老鼠药,还摆着一大摞“扑克牌”,和5元,10元不等的廉价耳机。
这么说好了,简单一点:张汉买人杀我,确是因为我对潘斌海事件感兴趣,但又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一个更加直接的原因——是我盯着那排货架看了一会,而那排货架上有一大堆扑克牌盒,那种塑料塑封的盒子……里面装的可能不是扑克,而是他们封好的毒品。
就像胡警官当初说的一样:“不可能光凭对潘斌海事件感兴趣就杀你,肯定是另有说法。”,那如果,我既对潘斌海,这个他们从前的同犯感兴趣,又煞有介事地盯着货架上藏毒的扑克牌盒看了好久,那么,不杀我,又会杀谁呢?
至于扑克牌里是否真的藏有毒品这事儿,我纯属是联想出来的:那摞扑克牌盒的正面是透明的,可以看出顶头的第一张牌。如果每副的顶头牌有区别,按理说就应该是随机的。可回想当时看到的情形,我发现:一沓十二盒的扑克牌里,起码有五盒的顶头是大小王,也就是joker……这很不寻常,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
而扑克牌的大小王,在中国俗语里,还有另一个名字:“大小鬼”。
暂且假设:毒贩把毒品装进“大小鬼”朝上的扑克牌盒里,藏匿在小小的杂货店,因为杂货店的柜台是封闭式的,所以也不用担心有人乱拿。潘斌海不知哪次对西蒙提了一句“大小鬼的盒子里装货”,西蒙便把那个藏有字条的娃娃也称之为“鬼”,因为在她的眼里,不管是大小鬼朝上的扑克牌,还是鬼公主,他们的功能相似,都是“混在常规物品里的重要目标”,也可以说是“鸽群中的猫”。
有时候,外国人对中文语境的诠释,就是有些奇怪的,我从前也切身体验过,真的会让人无法理解——譬如,西蒙对于“鬼”字的误解,她叫那个娃娃鬼公主,在一对一上课的时候,学生潘晓自然也开始这么叫它。
最后,利用反推法,因为西蒙确实叫那个娃娃“鬼公主”,所以大小鬼朝上的扑克牌盒里确有毒品……顺便说,在那样的盒子里,若是采集真空包装,难怪搜毒犬也闻不出来。这个反推,跟我“凝视摆有扑克牌的货架,惹来杀生之祸”这件事,有互相论证与加强的效应。
综上,我称这部分为“妄想”,荒谬且疯狂。它解释了我被追杀,和潘晓叫娃娃“鬼”的原因,太荒谬了……幸好的是,不管它的对错与否,都不会对我们最后半小时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对于这个直接逼问西蒙的计划,我们只需要知道,她是偷毒者,跟毒贩并没有直接的瓜葛,所以直接的逼问并不会打草惊蛇。而且,身为偷毒者,如果西蒙知道制毒点的确切位置,她不会像那些吭哧瘪肚的毒贩和当事人,而是毫不留情地说出来,因为她是局外人。
“棉花厂。”教室里,她马上说了出来,在胡警官大喝“你最好知道”的下一秒。
“杂货店对过的棉花厂?不可能?”胡警官恼怒,“我们就在那里监视的杂货店!”
“那你们肯定是在楼上监视的,而不是地下。”西蒙说,看样子,已经准备好跟我们走了。
“地下?”胡警官反应过来,颤抖着拿出手机。
“确实。”我打趣道,“你们确实不能在地下进行监视。”
31
钱子雯说着她精妙的长篇大论,大气不喘。三公里外,农民张贵中检查无臂人的呼吸。气息很弱,几乎没有了。他下意识地想要报警,叫救护车,因为这个男人正在濒死的边缘。
“别。”电话还没拨出,无臂人睁开眼睛,“别打电话。”
“你是谁?你怎么会,怎么……”
“我叫谢齐林。”谢齐林气若游丝,却音量适中地说,“我是桃源农庄,老板娘的儿子。”
“徐秀蓉的儿子?”
“是。”
“你怎么会,这,这……”
“听我说,你不能打电话。”谢齐林从车子扭出来,“我得确保我马上能回到农庄。那里有我的朋友。如果我不提醒他们,他们会很危险。”
“那也可以打电话啊……”
“不行!”谢齐林吼,然后咳嗽起来,像是伤口震荡,发出撕心裂肺的呻吟。
张贵中看着那辆撞在老树上的车,和那一长条没头的滑行痕迹。
“带我去。”
“去哪里?”
“桃源农庄。”谢齐林边说,边感觉抱歉:他刚刚为了更大的利益,把这户人家推入了必死的境地。如果那两个人有增兵,他们一定会顺着痕迹找到这里,到时候……
这样做对吗?
如果是那法,他也会这么做的吧?
“桃源农庄?”张贵中还完全被蒙在鼓里,没头没脑地问道。
“是的,桃源农庄。”
32
“我们带走了西蒙,她对自己两年前参与偷毒贩毒的行为供认不讳。”钱子雯得意地撇了撇嘴,“韩警官接到我们的通报——他就和队友潜伏在棉花厂的楼上,准备在行动开始时拿下张汉。在得知制毒点可能就在自己脚下的时候,计划变更了,行动开始,整队人马找到入口,攻入地下室,那个一分钟前才得知其存在的地方,摆着竖条三张大桌子,像是流水线一样,十几个工人在劳作,还有三个拿枪的男人。冰毒像是山,就堆在房间的一角。”
“西蒙给了正确的信息。”陈铭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没理由给错的。”钱子雯说,“警方成功突击了制毒点,和遍布全省的数十个贩毒毒窝一起,一举歼灭。”
“所以,正义得到了伸张。”徐鹏笑。
“是的,正义得到了伸张。”
“喂,喂,那个。”肖冰问,“后来呢?事实证明,你的那些推论……都是对的?”
“嗯,这个嘛……”
33
那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对全省的缉毒警察来说,对那些屁滚尿流的毒贩也是。对我,和韩警官他们尤其是。经过数月的缜密谋划与锁定,公安那密不透风的天网悄悄地笼住了罪恶,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在收紧之前,可不能让猎物察觉到什么不对了。
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对制毒根源的调查尤其困难,进退维谷。灰色线人所提供的信息,也就是“张汉”的名字,虽然不是很可靠的资源,但警队还是努力地跟进了一个月,冒着生命危险。在上面宣布舍弃这条线的时候,我能充分感受到他们的懊恼与愤慨。
所以,换句话说,全力支持我的想法,这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既有公,也有私——他们想让所有坏人落网,也不想让自己日夜颠倒的辛苦白费……
是,西蒙有我们想要的信息,可就是因为那近乎病态的高度紧张,和不能打草惊蛇的执念,导致了“即使知道对方可能知情,也不敢直接讯问”的尴尬境地。所以,我那推论,应该算是帮了大忙的:知道西蒙是偷毒者,就算不能完全确定,也是一个特别宝贵的突破口,值得为之冒险。
退一步讲,如果不知道这一点,就盲目地询问西蒙,西蒙很可能会为了逃避刑罚而矢口否认,甚至信口雌黄,然后时间到了,我们也就错失了制毒点……而我在当时明确说了“你和潘斌海偷毒”这样的字眼,西蒙便误以为我们真的掌握了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以直接定她的罪,防线就荡然无存了,把该说的说出了口。
两天后,我得到了后续审问的一些反馈,从好心的胡警官那里。
“不得不说,你真的是神了。”电话里,他第一句就如此恭维道。
“啥?都是对的?”
“才怪。”胡警官哈哈大笑,“钱子雯,别沮丧,听我说,这才是你神的地方。”
他先简单地阐述了两点:第一点,盒装的扑克牌确实是那些毒贩藏毒的工具。在棉花厂的地下室有一个密道,可以直接通到杂货店下面。张汉的工作,就是把那暴露的一袋袋冰毒装在特制的扑克盒里,囤积在杂货店,再一点点地运出去。在2016年之前,这本是潘斌海的工作。潘斌海死后,张汉便高价从姚莉手里把杂货店买了下来,好继续他们的勾当。
“地道挖在最西边,没装修的小房间里,家里就潘斌海一个人知道,他也没把装毒赚的钱给过家里,而是自己拿着快活。”胡警官告诉我,我不吭声地听着,思忖半晌,确认道:
“那,确定,毒品是装在扑克盒里?”
“没错。”他说,“只不过跟‘大小鬼’没有关系。”
“哦,是吗?”
“是的。”胡警官笑,“告诉你,他们根本没有分什么‘大小王’朝上的盒子,那些扑克盒里,无一例外,全是盛满的冰毒。”
听到这里,我开始有些迷惑。
“还有啊,在审问西蒙的时候,她说自己对这个‘鬼公主’的名字一无所知。钱子雯,你的第二段推论真是错得离谱啊!”他滔滔不绝,说西蒙偷毒,不像是潘斌海那样,为了赚钱让自己挥霍——她的母亲身患重病,在审讯的时候,她泣不成声,一再说明自己只是太需要钱了,而被带入了歧途。
“不过!”看我半晌没回话,胡警官认为是他伤了我的自尊心,赶紧补充道,“歪打正着吧,扑克牌盒藏毒那部分,这才是真的神呢……还有啊,你的大部分想法都是对的。特别是西蒙和潘斌海的渊源,虽然仍然有些出入但是……可以忽略!全踩在点子上!”
“嗯。”
“你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下午吧。”
“那就不送了,再见。”
“再见。”
34
我离开A市的时候,先冒着延误的危险,去了一趟姚莉那儿,意在归还鬼公主。
“我做到了,”我说,“砍下了所有人的狗头。”
本以为还需要详细解释。姚莉没有追问,像是有一种感应,意会地笑了笑,接过娃娃——这种感应,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我和姚静也有,现在,它并没有因为一方的亡故而消失。
“你还会来看我吗?”
“估计近期不会了。”我说。
她点点头,一副沮丧难过的样子。这个女人长得跟姚静很像,只是各个地方都要宽大,脸再略扁一点。我看着她,抑制不住地问道:“现在谁是你的监护人。”
姚莉说出那个叔叔的名字,那个在葬礼上对其大打出手的暴力男。我的心脏一阵抽紧。
“以前,我不想自杀。”她兀自说道,“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找回女儿的娃娃,没有什么缘由地,就是一心想要找,最后连死这事儿都忘了。现在想呐,估计就是身体的一种求生机制,在你绝望至极,本应一心求死的时候,给你一个虚无缥缈、无关紧要、又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她继续说,在找到鬼公主之后,自己的脑子好像也正常一些了,在很多方面不再这么偏执,当然,也更悲伤了,更想去死。”
“给我一个理由好吗?”她认真地说。我晌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不去自杀”的理由。
我慎重地想了想。
“那我再给你一个任务,行吗?”
“什么?”
“康复出院,然后自己到上海来,我招待你。”
她笑了,不像是那种拨云见日的笑。那笑容充斥着抑郁,我们的告别在这般阴郁的气氛里草草结束。那之后的一个多月,我都为此而感到不安。或许我绞尽脑汁说出的话,就像一碗假惺惺的心灵鸡汤,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益。
一个月前,也就是7月份,我接到胡警官的电话,他说姚莉死了。
死于自杀。
35
“好惨!”徐鹏感叹,“终究还是没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还能有什么理由呢。”徐老太叹气,“家人全没了,经历了这样的一系列事情,只剩自己了,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这表面上是一则雯姐巧歼毒贩的故事,情节扣人心弦,主题也颇有子时诡话一贯的味道。”乔姗总结道,“那就是人性的‘不光明’,你不能直接就说人性黑暗,它不黑暗,只是同样不光明。
“我觉得姚莉的叔叔最能体现这点。其实,根据剧情的连贯性来考量,雯姐可以全然不提那个严肃,苛刻,又毫无同情心的男人。但是雯姐提了,还花费了一定口舌来形容他……这就是人性的不光明——你能叫他坏人吗?不能,因为他实则是承担了监护姚莉的责任,但他也绝对不是好人,好人不会对一个毫无自制能力的女亲戚大打出手,即使是为了平息事端,事实证明,差一点,只差了一点点,场面就要因此失控。”
“人性的不光明。”钱子雯笑,“我喜欢这个概念。”
“是的。”乔姗继续说,“除了那个男人之外,还有结尾提到的,协助潘斌海偷毒的西蒙老师,也是一个苦命人。身患重病的母亲,和经济上的压力,让她过于轻易地坠入了深渊。但她并不坏,某种程度上来说,多亏了她的坦白,和及时相告,警方才能把制毒点一举歼灭……哈,可能我的侧重点有些清奇吧,反正,这就是我最深刻的一段感悟。”
“不过,总觉得故事还没完。”肖冰说。
“没有完吗?”
“是的,张医师,确实没有完。”钱子雯很快地接了上来,“我对于鬼公主,和扑克牌大小鬼的推论是错的。这再次扯出了开篇时的一道谜题:鬼公主,到底为何被称为‘鬼公主’?”
“不会悬而未解吧?”陈铭担心地问道。钱子雯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掏起了口袋。
“姚莉死了之后,”她把掏出来的东西攥在手里,不让大伙看见,“老护士长整理了她的遗物。在她的储存柜深处,有一个从没有拆封过的纸盒子,里面的东西,就像‘死亡’的俄罗斯套娃——是她女儿的遗物。”
“潘晓的遗物?”
“是,潘晓的,那个可怜的孩子。”那是一张折成多层的白纸,边缘还有锯齿状的扯痕,像是从类似于素描本的地方撕下来的,纸页已经泛黄,钱子雯把它摊在桌子上,还没完全张开,就看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生嫩的汉字,“遗物里有一本画册,但上面却没有画什么东西,而是写的日记。”
大家看着那张徐徐张开的纸页,默不吭声。
“你们看看吧,一个一个来。”钱子雯先叫旁边的张医师看,张医师看得很慢,直到其他人都按捺不住了,乔姗和肖冰不安分地凑了过去。看到最后,张怀满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
“怎么可能?”他哆嗦着说道。
“不会是这样的吧?”陈铭大喝,“不可能!”
“其实,在这个对我们来说,仍是如此陌生的世界。”肖冰来了一句,“一切皆有可能,唯一不可能存在的,只有这个‘不可能’本身的概念罢。”
36
徐老太看不清小字,由徐鹏帮她读了出来。
“2016年9月11日,今天的天气不好。”徐鹏放慢语速,可以听出来,他在读的时候,已经自行把一些稚嫩到不通的语句做了修改,“鬼公主求我帮忙,要我帮她藏起来……她说如果我把她藏起来,她就告诉我我一直想知道的,她名字的意思……她说这跟我爸爸有关,也跟西蒙老师有关,他们在做不好的事情,通过她,这让她很难过,也给了她这个‘诅咒’般的名字。额,那孩子写成了‘组舟’……所以她是鬼公主,而不像小卡,小兔她们那样,有一个好听可爱的名字……她想摆脱这个‘诅咒’,又写错了,嗯……最后,我把她藏在她想要的地方,她说我要帮她,因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听罢,徐老太的反应比其他人预料得要小很多,只是苦笑道:“还是一个连‘诅咒’都不会写的孩子呢。”
“但她却能听见洋娃娃说话,这……”陈铭眉头紧蹙,“这难道就是解答……这个名字,真的是娃娃亲口告诉她的?”
“是,有时候,身为孩子,就是能看到成人看不到的东西。”钱子雯说,看着那张写满字的素描纸,“说实话,在胡警官刚给我寄过来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震撼,不得不说真的是太离奇了。
“日后,待我平静下来,想想也是,就像肖冰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娃娃是有生命的,也可以跟人对话,但是它们只跟真正爱它们的人说话,就像潘晓……一个还不知道‘诅咒’怎么写,就受到‘诅咒’的孩子,她想要解除诅咒,藏起了装有接头字条的鬼公主,最后却捞得了惨绝的收场。”
“还不知道诅咒怎么写,就受到了诅咒……”肖冰感慨道,“其实吧,雯姐,还有另一种解释——身为世故的成年人,我想,这一切的起源,应该是潘晓觉得自己变成了大人们干坏事的帮凶吧?”
“怎么讲?”
肖冰说出自己的看法:“我就是想啊,鬼公主的‘鬼’,或许是潘晓所知最负面的词汇了。她给娃娃起这个名字,是因为痛恨爸爸和老师的行为,以及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帮凶的事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鬼公主’其实是潘晓给自己起的名字,只是潜移默化地,也把它强加在娃娃身上了,并在日记里,把那种绝望与罪恶,用孩童独有的幻想方式表现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娃娃本没有生命,而潘晓因为自己是帮凶的事实而感觉罪恶,就给了那个藏字条的娃娃起了这样的名字,像是一种自我的惩罚……”陈铭局长率先接茬,简单地总结了一下,“诶!这确是一个说得通的解释!”
“不管是钱子雯的,还是肖冰的解释——娃娃到底有没有生命呢?事实到底如谁所说?我们没有准确的答案,无法改变的是,孩子都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徐老太悲哀地说,大家纷纷点头。
“你们更倾向于哪个解释?”半晌,徐鹏问。
“我倾向于后者。”张医师如是说,“还是可以解释的,我能够接受一点。”
“那个,我反而更倾向于前者。”紧接着,乔姗说,“我想啊,如果洋娃娃真的有生命,鬼公主在意识到自己害死了潘晓之后,十分愧疚,便把自己的丢失幻化成了让女孩妈妈,也就是姚莉活下去的理由。”
“这个可以有!”肖冰惊呼。
“确实,连姚莉自己都说了,这是一个莫名的理由,但过去两年,她确实是倚靠着鬼公主活着的……”钱子雯客观地分析道。
“好一个不够格的悬疑故事。”陈铭摸着他隆起的肚腩,坏笑着,“推理错了一半,但我不得不承认它很精彩,谢谢你,作家!”
“不用谢啦,虽然你这么说,我有些高兴不起来。”
“四点半了。”徐鹏提醒,“我们快一点吧,是不是留给‘子时’诡话的时间不多了?”
“是不多了。”大家应和着,调整状态,准备进入下一个故事的神秘氛围。他们不知道的是,留给谢齐林的时间,更是越来越少——
真正的子夜,即将降临。(作品名:《子时诡话之鬼公主》,作者:塔克风 。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鬼故事:外地老板乡村发现古墓,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中邪而亡(八)
图来自网络
跟那姑娘告别以后,二舅就加快了行程,路上虽然下过雨,由于是山路碎石多,比较好走。下午三点的时候,我们就到了A市,据说高老板的家在市区边缘的一栋别墅,看样子是个很有钱的主,只不过由于贪心自己作茧自缚了。
车子并没有进市区,而是在郊外一条公路上停了下来。因为车前站着一个女孩,伸手把车拦住了。
我打开车门下去。那女孩带着一顶黑色休闲蓓蕾帽,围着黑色皮卡丘的口罩,一身黄色的羽绒服,整个人包的跟粽子似得。脚上一双红色的皮鞋特别的扎眼。
“同学,你有事吗?拦我们车干嘛?”我习惯性称呼女孩为同学,因为如果喊小姐,人家肯定骂你。喊同志的话,又不适合这个年代。
那女孩解下口罩,小脸红扑扑。冲我说道:“有人让我来接你们!”
我听的一愣,有些不解。忙问道:“你知道我们是干嘛的?”
那女孩白了我一眼,说道:“废话,不知道我拦你们有病啊!”
我愣愣的,头一下子懵了。我们也不认识人,也没听说派人来接啊!于是我赶紧跑过去跟二舅说明了情况。二舅说让她带路。
我又赶紧跑下去请那女孩上车,带路。
女孩上车后,搓着手哈气说道:“你们往前开,500米向右直走,有家别墅停下来。”说完女孩带上口罩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
看的我和二舅俩人有些疑惑。二舅发动车子,顺着女孩指的方向开去。
在前面500米远的地方还真有个路口,向右转弯大约100米远真的有一栋别墅。那别墅坐落在郊外,四周看起来好像是荒无人烟的,有点像西游记里妖怪住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细看四周也就那么一户人家。小别墅是欧式风格,建造的特漂亮。简直像一座宫殿。
没一会功夫车子停在了别墅前,女孩推开车门下了车,走进别墅前打开了大门。
我和二舅下了车,站在门口看着漂亮的别墅心里是羡慕不已。
忽然一样东西闯进了我的视线,我看到院子里摆放着好几个纸人,还有汽车、房子、最新奇的是还有最近流行的那啥苹果手机。这些玩意可都是纸扎的,全是给死人准备的。
看来这家给高老板准备的还真齐全。
女孩打了格请的手势,请我们进门,我和二舅跟在后面进了别墅内。你别说里面的装修更是豪华。看的二舅只瞪眼,估计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钱的人家。
女孩一路指引着我们,上了二楼,进了一间书房。招呼我们坐下,她就出去了。
这间书房的装修和这栋别墅有些格格不入,因为书房的装修全是古朴的,浓浓的古典韵味。书架上除了摆放一些书籍外,还有很多古董。在书桌上还放着一个茶盘,木头的颜色泛黑,很是光亮。忽然我看到一张照片在一个古董花瓶旁边。
看到照片的同时,我呆住了,被吓了一跳差点瘫坐在地上。“怎么是他?”
二舅看到赶忙扶住了我。问道:“你小子怎么了这是?见了有钱人家腿软啊?什么怎么是他?”
我摇了摇头,说道:“还记得昨晚下雨,问我时间的那个穿西服的男人吗?”
这事儿我白天的时候跟二舅说过,二舅点了点头。有些惊讶,说:“你的意思是问时间的是他?”
我点了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照片上的人应该就是高老板,那个女孩就是他女儿。明明已经死了的高老板怎么昨晚会出现在雨中?难道他在跟着我们?
不过要怪,也怪我们当时没看裹在被子里的高老板长什么样。不然也不至于昨晚撞了邪都不知道。想想都一头冷汗。
忽然门外脚步声传来,那女孩端了两杯茶走了进来。
我看这茶怎么黑乎乎的,闻上去还有点酸味,我去,有钱人家不至于这么招待客人!我抬头看了看女孩。
女孩指着茶说道:“这是咖啡,你们不习惯可以多加点糖!”
我顿时一头黑线,超级无语。心里郁闷毁了,丢人真是丢到家了。从小到大这么高级的玩意也没喝过。我回头看了看二舅。
二舅冲那女孩微微一笑道了一声谢。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刚进去我还寻思着什么味,只见二舅呲牙咧嘴的样子,我心里乐呵起来。看来这咖啡的确不好喝啊!
我也有模有样的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苦的我差点一口喷出去。
那女孩说道:“看来你们是不习惯喝咖啡啊!早知道给你们泡茶了!现在你们是不是有很多疑问?”我和二舅没有吭声,女孩自言自语道。看了看我们喝咖啡的表情,她又接着说道:“你们是不是特想知道是谁让我去接你们的是吗?”
我点了点头。这不是废话吗,不好奇才有鬼!
女孩刚轻松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叫高月。要我接你们的人,就是你们送回来的人。他是我爸,我爸昨天晚上回家,告诉我让我明天下午三点在公路上等你们。”
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在女孩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就已经证实了我的推断,昨晚碰到的还真是那个高老板。我心里就有些纳闷了,难道是这是传说中的鬼问路?
二舅问道:“高老板就只给你说了这些,还有其他事情吗?没事可以付账,我们的回去了。”
女孩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二舅,又直勾勾的望着我,仿佛那种眼神可以穿透人的内心。她说道:“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运一堆烂木头回来吗?”
听到这我又愣住了,心里不明白,这小妞到底啥意思啊?勾引我的好奇心?还是别有目的?不然告诉我们这些干嘛?我看了看二舅,二舅依旧不出声,基本保持沉默,估计他也想知道。
我说道:“高月同学,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高月顿了顿,一字一字说道:“那是一批文物。有那堆木材地方肯定隐藏着一个古墓。”
我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此刻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眼前这个叫高月的女孩,究竟知道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高月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是学考古的,那堆木材至少有六百年的历史。”
我又一次的惊呆了,同时心里有个疑惑。从我们下车到进屋,高月一直在我们前面,她根本没有接触那批木材,那么她怎么说这是一批600年前的东西?我问道:“你看都没看,怎么会知道这是600年前的木材?”
高月指了指脑门。
我一看这意思不是说我笨吗?顿时有些火了。“高月,你什么意思?”
高月挥了挥手指说道:“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父亲是盗墓的。早年跟一些叔伯全国各地跑,后来捣腾出一些文物赚了钱就改行做了木材商。前几天去了你们那,贩一批木材。在他看了那些木材后,就很兴奋的打电话跟我说,他发现了一批金丝楠木,至少有600年历史,所以他推断那里肯定有一个古墓。谁料想,他竟然因为这些楠木搭上了性命。”高月说完叹了口气。
此刻的我是越发的好奇,那批金丝楠木为什么会出现在上清村的林场,难道跟高老板他们发现的那三个小房子有关?
金丝楠木为桢楠属树种,在中国约有34种,只要显现金丝明显的均可确定为金丝楠木。闻香园林的金丝楠木的名气很大,是我国特有的珍贵木材,但绝大多数人只是听过没有见过,因为自古以来金丝楠木就是皇家专用木材,历史上金丝楠木专用于皇家宫殿、少数寺庙的建筑和家俱,古代封建帝王龙椅宝座都要选用优质楠木制作,民间如有人擅自使用,会因逾越礼制而获罪。明清两代均严格禁止除皇家以外的建筑使用金丝楠木。
然而金丝楠木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它的稀有和坚硬无比。在我果历史上明朝时期曾出现过一座帝陵,采用金丝楠木做支柱。所以,高老板发现的这座古墓,根据楠木的时间来推算也刚好就是明朝时期。
当时我还就纳闷,这个高老板放着好好的木材不要,偏偏要一堆已经发黑看上去有些陈腐的木材,原来这堆烂木头有600年的历史,居然还是金丝楠木,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啊!原来这高老板打的不仅仅是楠木的注意,还有古墓。就连自己的女儿也给安排大学读了考古。真是‘用心良苦啊’!
脑袋里转过以后,我抬起头问道:“高月,你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
高月愣愣的望着我说:“不是说意外被木材砸到了吗?”
我呵呵冷笑道:“看来高老板没告诉你,他是怎么死的。”
高月显然一愣,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她问道:“难道是另有隐情?”
我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有隐情。高老板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撞了邪。
最后丧命的。”
此时的高月呆住了,想必是她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情隐藏在背后。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什么东西。”
我淡淡的回道:“一块血玉。”
高月再一次的沉默了。二舅插着双手逼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我隐隐觉的自己的内心有一次不安。我最大疑惑就是,高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个问题?我直接问道:“高月,说了半天了,说说你的用意吧?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高月的情绪此时有些波动,抬起头轻声说道:“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
我问道:“你凭什么觉的我们可以帮你?我们只是普通人。”
高月道:“因为我知道你是阴人命。还有他,算是半个阴人。”高月说话的同时指了指二舅。
我忽然有种被人拔光了的感觉。又问道:“高月,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月道:“因为我信天命,也信道。我见过茅山派的后裔。至于你,是有人告诉我的。”
我着急的问道:“谁告诉你的?”
高月摇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所有的事情浮出水面以后,我和二舅就在高月家休息。一车的楠木,早已被一批工人搬到了高月家的院子里。至于高老板的尸体,也早已经被送到了殡仪馆。高月的母亲和一些亲人在殡仪馆忙碌着。
可这丫头倒好,去了没一屁会儿就回来了。我有点纳闷了,这像是死了爹的人吗?
回来后让我和二舅赶紧休息,晚上我们出发,她要跟我们回去,去上清村完成父亲的遗志,找出那个古墓。
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了,起来走到客厅,发现高月已经准备了行李。旁边桌子上还给我和二舅泡好了面。
我揉着眼睛,走过去说道:“我说大小姐,我好歹也是你的恩人,你就给恩人吃这个啊?”
高月白了我一眼,“你爱吃不吃,不吃我倒了!”高月放下行李就向泡面走去。
我赶紧冲上去护住了泡面。“别介啊,大小姐,我吃,我吃,我吃还不行吗!你说,要是有个蛋该多好!”
“臭小子,有你吃的就不错了,还东挑西捡的!”二舅不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后面。我没理会他,继续呼噜呼噜吃泡面。
二舅端起泡面,说道:“快点吃,我们必须马上出发!我担心那块血玉,在上清村会出事。”
我当初的推测和二舅不谋而合,他也认为血玉还在上清村。
不明所以的高月愣了一下,问道:“什么血玉?”
二舅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就是高老板碰的那东西,是一块血玉。”
高月沉默了没有吭声。
吃完泡面我们出发了,准备趁着夜色明早出了山东的地界。
车上有些无聊,二舅放起了音乐,我也闭着眼睛闭目养神。高月则是带着耳机自己在听音乐。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我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车子紧急刹车。由于我没带安全带,所以差点撞到前面的玻璃上。高月也和我一样。愣愣的望着车外。
只见外面有人拦车,是个老太太,身上一件黑色的棉袄,满脸沧桑的带着帽子,站在了车子的前面。
我心想该不会是碰瓷的吧?这一大清早的,不能触这个霉头。
二舅推开车门赶紧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走下车的二舅走到老太太跟前,不知道再说什么。我看到那老太太的嘴角动了一下,二舅整个人愣住了。
未完待续......明日继续更新!
朱行长寻欢(民间故事)
朱行长喝得醉醺醺地上了车,司机问他是回家还是去泡桑拿,他拍拍脑袋说:“步行街开业快半年了,我整天忙着行里的事,还没好好逛过,今晚正好去看看夜景。你先回家吧,明早准时接我。”小车在街边停下,朱行长下了车。他在步行街边观望了一会儿,只见步行街上游人如织,家家商店挤满了顾客,处处灯光大放异彩。这条街是市里的重点形象工程,花了一个亿,其中他管的工商银行就给一位承包商贷款5000万,那个姓高的小子是高书记的侄子,光这一笔业务就让他不知赚了多少钱。他想了想,就掏出手机拨通了小高的电话。小高油腔滑调地回话:“哟,朱行长啊,您舍得给我一个惊喜呀?”
朱行长问:“你小子晚上呆在家里没啥节目吧?”小高说:“正在等候朱大人的吩咐呢。”两人胡侃海吹了一通便进入正题。朱行长说:“哪儿有好玩的地方,带我去开开眼啊。”小高说:“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就不知您想玩什么节目?”朱行长说:“开发区有一家金碧辉煌的夜总会。”小高明白了:“你等一下,我开车过来接你。”
小高开车来了,朱行长上了车。小高说:“这家夜总会规模可大,有美食,有桑拿,有豪赌,有特种服务,看中的女人尽你挑。前些天新来了一个特靓的美人,俏丽又有风韵,可就是不容易上手。”
朱行长说:“那我倒要试试。”说话间,转个弯夜总会到了,金碧辉煌的大门前停满了各色轿车。小高带着朱行长进了包厢,立马就有服务员过来送上精美的点心,同时还带来两位靓丽的小姐,她俩一进包厢就往小高和朱行长怀里钻。小高看了看,对朱行长说:“都是别人挑剩下的,还是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朱行长说:“你熟悉,听你的。”小高带着朱行长来到大厅,看到昏暗的灯光里坐着一圈衣着暴露的美女。他们刚站定,就有好几位美女迎上来投怀送抱。朱行长站了一会儿,目光停在了沙发上坐着的一位美人,她非常漂亮,那是一种毫不张扬的美丽,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有一丝忧伤,一袭黑色长裙更衬托出她的娴静与优雅。这一独特的气质打动了朱行长,让朱行长一时看呆了。
小高凑在他的耳边说:“特靓的美女就是她,听说不太好上手,不对她胃口她会给你冷脸,对她胃口也得悠着点,而且这女子专爱跟当官的泡在一起。”朱行长说:“我试试。”他含着微笑走上前,弯腰做了个绅士邀请的动作,轻声地说:“小姐贵姓?”
靓女看了看他,嫣然一笑:“林。”
朱行长说:“林小姐,我想请你到包厢喝一杯,咱们一块聊一聊,行吗?”
林小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点点头:“好啊。”
朱行长带着林小姐来到包厢,只见她低头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小高打破沉默,说:“林小姐是新来的?”
林小姐说:“对,我才来不到半个月。”小高说:“怪不得从前没见过你,这位是我的朋友朱行长。”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小高看到林小姐笑声渐渐多起来,知道有门了,知趣地起身告辞。在包厢外,小高递上一串钥匙给朱行长,说:“别墅装修好了,你可以带林小姐去住,出台费我跟老板说好了,记在我账上。不打扰您,祝您开心。”
朱行长接过钥匙心头一热,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小高这小子别看他油嘴滑舌的,做起事来可是滴水不漏。他回到包厢,喝了一杯饮料,说:“不知林小姐可否赏光,到我别墅去看看?”
林小姐看看表,说:“抱歉,现在太晚了,我还有点事。明天是星期天,要是朱行长真有诚意,我明天早上10点准时到您别墅——陪您。”说完最后两个字,她风情万种地瞥了他一眼。朱行长虽然很遗憾,但看到林小姐妩媚多情的样子,心里早已迷醉,尽管依依不舍,还是接受了她的意见。
星期天,朱行长在别墅里等待林小姐,她如约到来,朱行长一见到她,恨不得马上宽衣解带将她抱在怀里亲抚一番。林小姐却不急不慢地在室内来回看着,朱行长不得不拼命压住心头欲火,带着她上上下下把别墅看个够。后来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林小姐说:“真不简单,这么漂亮的别墅,值几百万吧?”朱行长说:“不贵,平时都空着,林小姐要是想住,搬过来就是了。”林小姐说:“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
朱行长说:“我看林小姐就是个有福之人。”说着,他把手搭在林小姐大腿上慢慢向上抚摸,林小姐扭扭捏捏地说:“我不喜欢在这里,这样吧,我们另找一个地方。”
朱行长喜上心头,说:“我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不会有人打扰。”
林小姐说:“我有一个更好的地方,包你满意,你跟我走。”朱行长为了讨好她,也同意了,他戴上宽大墨镜和林小姐出了门。这里是开发新区,马路上空无一人,林小姐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里,林小姐不轻不重地吐出三个字:殡仪馆。
朱行长吓了一大跳,吃惊地望着林小姐。林小姐紧贴在他身边,笑着说:“不要怕,哪儿是最理想的地方。”朱行长心里嘀咕,不知这女人搞什么小花招。一会儿车就出了城,停在殡仪馆门口,林小姐下了车,到门前办妥手续,招呼朱行长进来。林小姐这时变得大大方方,催促他:“进来呀,快点,一个大男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门前保安也帮着说:“不用怕,有保安呢。”朱行长想想也是,这儿可能是她的一个活动地点,真够隐蔽的。他紧走两步和林小姐并排进去,林小姐带着他在一座座灵牌中转来转去,最终停在一处灵牌前,漆黑的灵牌上一行白字让朱行长大吃一惊:肖夏林之墓。肖夏林不就是前副市长吗,他因贪污受贿数额特别巨大,在半年前被执行枪决,这个女人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他现在有点害怕了,回头要走,林小姐却拦住了他,目光逼人地看着他:“你不要走,这里有你一封信。”她从身上掏出信,信封上写着:朱行长亲启。
朱行长不敢接信,林小姐说:“你一定要看,看了对你有好处。”朱行长愣了半天,才颤抖着把信展开——
各位新朋老友:
你们看到我的这封信,人生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摆在你面前最要紧的是赶快悬崖勒马,否则,要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将和我一样,断送大好前程,终成白骨一堆。
我可能不认识你,但你只要在青河市工作过,一定知道我肖夏林,曾经是青河市最有影响的一位年轻有为的市长。我曾努力地工作,深受百姓爱戴,一位老太太曾经亲自将炖好的老母鸡汤送到市府大院,一定要我当她的面喝下,那个场面让我想起来就要流泪,人民的敬重就是对一个领导的最好回报。但是我从一个人民公仆沦为人人唾弃的贪污犯,这个教训太深刻了。我很后悔,但为时已晚矣。
人不能放纵自己的欲望,欲望像无底洞,是填不满的。我就是从接受包工头第一次吃请开始,一步一步走进灭顶的深渊。我现在才明白,一个共产党员要为老百姓谋福利,而不能为自己谋私利,立党为公,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像焦裕禄,像孔繁森——
你现在正沿着我的绝路走来,这太可怕了,赶紧回头,一切还来得及……
肖夏林绝笔
朱行长抬起头看着林小姐,诧异地问:“你到底是谁?”林小姐说:“我就是肖夏林的妻子姚小芳。”她说着低下了头,眼圈儿红了:“我俩从小青梅竹马,后来又是大学同学,肖夏林,我太了解了。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从普通公务员做起,一步一步走上副市长的位子,那一年他才三十三岁——他有多么美好的前程,他能为国家为人民做多少实事呀!但他有了权,有了地位,不三不四的人就盯上他,我的劝说,他听不进去,花天酒地的生活让他把握不住自己,他葬送了自己,也害了社会。他就是从‘东方帝都’开始走向毁灭的,我告倒了‘东方帝都’,它又改头换面成了‘金碧辉煌’。每天晚上,我看到那么多当官的在这里挥霍、腐败,我很痛心,但我个人能力实在有限。我想只能救一个是一个。我就化了名,利用当小姐的机会,来劝说劝说他们。你是我的第八个顾客,我希望你像前面七位那样醒悟过来,该自首的自首,该举报的举报,一切还来得及。如果执迷不悟,不久的将来,肖夏林的结局也许就是你的结局,那是所有的人都不愿看到的。你应该明白,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
朱行长听后浑身冷汗淋漓,他四肢无力,甚至拿不住那封信,只见那张复印的信纸从他指间滑落,掉在那个黑得像夜晚一样的灵牌上……
随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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