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救轻生女孩溺亡 其父瘫倒在殡仪馆(图)

苏州市殡仪馆，米世录和孩子的舅舅抱着哭倒在地上，米龙飞的遗体正被推走。溺水女孩急切地跑过去，又仔细地看了米龙飞好长一会儿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本报特派苏州记者王警摄

米龙飞的母亲听到儿子不在的消息后悲痛万分 本报记者赵雄韬摄

在咸阳机场候机的米世录没有一点精神，表情痛苦

7月3日晚10时30分，在苏州市觅渡桥边，一名年轻女子因为情感纠葛坠河溺水，事发时，19岁的洛川小伙米龙飞正在桥边，他先行跳入河内救人，但不幸溺亡。

据了解，救人小伙1994年出生，是西安信息技师学院机电专业一年级学生，事发前一天刚刚来到苏州，本想利用暑期时间在苏州打工赚些学费。昨日，苏州警方透露，已将为米龙飞申报“烈士”的材料上报江苏省公安厅。

第一次吃快餐、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去苏州，昨日一天内，52岁的洛川农民米世录，做了很多生平第一次的事情。

他只有一个念头，去千里外，看看在苏州救人时溺亡的19岁儿子。

经过《华商报》记者帮助，没有买到去苏州火车票的米世录，终于搭乘飞机，于昨日下午3时，抵达苏州。

>>去苏州前一晚 老父彻夜未眠

7月4日从西安前往苏州的火车票全部售完，而最近一班列车要在5日晚7时许才发车，抵达苏州，要到今日上午9时许。米世录已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他说，多等一分钟，他心里的不安就会加重一分。

虽然已经知道儿子不在的消息，但米世录说他不相信，除非他能亲自看一眼，否则，一切都是谎言。但除了着急，米世录显得无能为力，只能站在西安火车站广场边，发呆、抽烟、叹气。

“凌晨可能还有一班动车，实在不行，去买张飞机票也行……”对于旁人的劝说，米世录默不吭声，眼神呆滞地瞅着地。

“他家……他家条件有些紧张……”米龙飞的舅舅吞吞吐吐地说出实情，走得匆忙，没有带一件衣服，同行的5个人身上只有不到3000元的路费。“这还是在家里凑的……”米龙飞的舅舅说。

在4名陪同的亲戚劝说下，在西安火车站逗留了近2个小时后，5个人到火车站附近一间小旅馆开了一间房。

或许，白天行程太过紧张，其他4人渐渐入睡，唯有米世录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睡不着，几次坐起来，出门走走，抽两根烟，再回到床上躺着，一句话不说，偶尔长叹一声。

“就想去那边（苏州）看娃一眼，啥都不想……”昨日凌晨3时许，米世录一手夹着烟，一手摁住胸口，说着自己的想法。

昨日凌晨4时许，经过《华商报》记者努力，替他买到两张上午9时飞往上海的机票。

得知这个消息后，米世录再也没睡，不时跑去看旅馆的钟表。

>>飞机上快哭时 他都会扭过头

拿着一个挎包、2000余元现金，昨日上午8时许，在记者的陪同下，米世录和妻弟一同赶往机场。

米世录的妻弟说，做梦也没想到，姐夫这次出远门是给儿子奔丧。“他的希望都在娃身上，娃不在了，放谁家都受不了这个事儿……”米世录的妻弟说。

从去机场的路上到上飞机，米世录一句话都没说，也不能提关于儿子的任何事情，一旦提起，他的眼里便不自觉地向外涌出泪。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伤心，每到泪水即将涌出，他都会扭过头，摆摆手，示意不说了。

抵达上海，要转乘大巴前往苏州，在路上，米世录开始盯着外面的高楼与车流，不吭声，烟也抽得少了。

下午3时许，米世录从大巴车上下来，站在了苏州的地界上。

一个鲜有人注意的时刻，米世录蹲在地上，张开手，在地上划来划去。

“米师傅，你咋啦？”

听见记者的询问，他迟疑了一下，说“我到苏州了”。

>>到派出所刚下车 泪水顷刻涌出

在当地媒体的帮助下，米世录抵达处理儿子米龙飞救人事件的派出所——苏州市公安局姑苏分局葑门派出所。

这里已经有7家媒体守候，米世录一下车，立刻引起关注。

一名当地记者说，米龙飞救人溺水的事件在苏州引起极大关注，当地市民为米龙飞的事情感动，有一名当地企业家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作为苏州市民他有义务向这样的孩子和家庭表达敬意。

下车后的米世录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泪水顷刻涌出。他的妻弟搀扶着他，走进了派出所。

在那里，米世录也见到了那名溺水女孩和同去打工的米龙飞舍友刘同学。

>>哽咽安慰溺水女孩“娃，不怪……你”

“叔叔，实在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女孩哭，米世录开始哀嚎，几度从沙发上滑落，他的妻弟紧忙搀扶，女孩也拿着纸巾劝米世录“别哭伤了身体。”

“娃，不怪……你……”米世录哽咽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除了嚎，他哭不出来。他的妻弟说，憋得太久了，没泪了。

在当地派出所帮助下，米世录去了距离事发地15公里外的苏州殡仪馆。

在那里，他见到了儿子，塑胶黄布包裹着儿子的身体，躺在冰冷的铁床上，除了穿着一条内裤，全身赤裸。

米世录用手抚摸着儿子的身体和脸庞，他的脸和儿子的脸挨得很近很近。

“娃……”一声恸哭，米世录身体瘫软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喊声在殡仪馆的过道里回荡……

本版稿件除署名外均由本报特派苏州记者贾晨采写

溺水女孩

希望出事的是我，不是他

“多希望出事的人是我，不是他，他19岁，那么小，现在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的父母。”26岁的泰州兴化女孩滕某头发凌乱，呆坐在派出所的沙发旁。滕某说，事发前，因为和男友发生口角，男友还打了她，这一次，已经不是男友第一次对她动手。男友喜欢玩游戏，两人平时经常吵架，一次，因为男友玩游戏，还骗她，争吵中，动了刀，她的手不小心被划了一道口子，缝了七八针。在滕某的左手背上，一条刀疤清晰可见。

事发当晚，吃过晚饭的滕某来到里河新村附近一家理发店洗头，因没及时接到男友打来的电话，男友便赶到理发店里，当时人很多，其他人在场，男友上来就给她了两拳，当时，她的鼻血都流了出来。在店员的劝解下，二人离开了理发店，没想到，刚走没多远，男友称自己要去找别的女人，这彻底激怒了滕某。一气之下，滕某独自打车离去。

滕某说，车到了觅渡桥附近，自己四处闲逛，后来觉得有些头晕就在河岸边坐下来休息，没想到，突然，头发晕，她脚下一滑，一头栽进河水里。“当时我落水后，很害怕，周围都是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根本感觉不到有人下来救我，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上岸后才知道有个大学生为了救我人不见了，当时就被吓哭了。”滕某说，当时既是感到害怕，也是感到愧疚，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害了一条人命。

“整整两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觉，一闭上眼，满是那个小伙子的身影。”滕某说，她觉得对不起米龙飞。事发后，滕某一直被暂留在派出所，其男友一直没见踪影，“我也联系不到他，开始打电话说他人在南京，现在电话也不接了。”

但据当地警方透露，在给滕某做笔录时，对方称，自己不想活了，有轻生的念头。

亲友回忆

母亲说：

上学期间生活费都是娃自己挣

昨日，洛川县槐柏镇桃坡村米龙飞家的窑洞，众多乡亲和亲戚围坐在床边，米龙飞的母亲斜靠在床头，手上插着输液管。虽然大家劝她哭出来，但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就是哭不出声。4日下午，米龙飞的母亲就知道了儿子救人遇难的消息，当时就晕倒了几次。

“在西安上学不能经常回来，但娃每天晚上都会给家里打电话，为了不给我们增加负担，上学期间的生活费都是娃自己发传单、打短工挣的，一点都不跟我们要。”米龙飞的母亲哽咽着说。

乡亲们的记忆中，龙飞是个懂事的孩子，很少见他闲逛。去年米龙飞到西安上学后，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春节，一次是今年五一节放假。五一在家三天，他一天也没闲着，一直帮父亲在苹果园干活。乡亲们说，上初中时米龙飞就跟父亲学会了这些农活。

初中班主任陈建平老师对米龙飞印象特别深，“因为我是体育老师兼班主任，龙飞喜欢体育，还是体育课代表，经常配合我组织全班的体育活动。我还以为他上高中了，去年年底打电话给他，才知道他去西安上技校了”，陈老师说，米龙飞性格很开朗，责任心也强。虽然穿着不怎么样，但从不自卑。

本报记者赵雄韬

姐姐说：

乖巧懂事，从小就喜欢帮助人

昨日下午，米龙飞的姐姐米翠翠和姐夫也赶到了学校。“他说想出去多实习下，等毕业了好早出来工作挣钱减轻家里负担。”米龙飞的姐姐米翠翠说，她现在在西安打工，而她最后一次见弟弟是7月1日。

“他说考完试就和同学去实习，我还说，天这么热，能不去就不去了。”米翠翠说，但弟弟告诉她，想积累些经验早点出来工作，没想到这竟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面。

米翠翠说，弟弟非常乖巧懂事，从小就喜欢帮助人，也踏实肯干。“我和妹妹都出嫁了，我妈身体不好，全靠我爸种着苹果园养活全家。”米翠翠说，弟弟虽然排行最小，但知道家里情况不好，上大学时从不乱花钱，还经常出去发传单挣钱补贴生活费。而这次也是想出去打工挣些学费。

本报记者周金柱赵雄韬

老师说：

他学习勤奋，还热心公益活动

“我们也是早上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刚还在看你们的报道，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昨日，在米龙飞生前所就读的西安信息技师学院，学生处处长许明说，“很心痛，这么好的学生就这样没了。”

许明介绍，米龙飞是2012年8月入的学，今年刚上完一年级。“当时招生的老师说，这个孩子非常好学，而且很踏实，但家境不太好。”许明说，米龙飞就读的是该校机电一体化专业，入学后学校得知他家的情况后，还帮他办理了缓交学费。

“很阳光，不仅学习勤奋，而且和同学处得都非常好。”昨日，米龙飞的班主任叶丹说，一年来，她从没听说米龙飞和哪个同学发生过口角，在学校青年志愿者协会组织的公益活动中，他一直表现很突出。“看到报纸时，我一直不敢相信真是我的学生。考完试后，他们说要回家，我还说让他们到家后发条短信报个平安，但一直没等到……”叶丹说，这时她才想起7月4日接到的一个电话。

“那天一早，和米龙飞一起的刘同学给我打电话，要米龙飞家人的电话。”叶丹说，当时她比较疑惑，还问了句“是不是出了啥事”，但得到的回答是“没啥事”。

昨日，许明说，学院已在网站悼念“见义勇为的好学生”米龙飞，并举行全校悼念活动。

本报记者周金柱